夜色浓稠如墨,沉甸甸地压在病房的窗棂上。惨白的灯光在墙壁上投下冰冷的、拉长的影子,将我和林书研笼罩在一片孤寂的寂静里。仪器单调的“嘀嗒”声,像永无止境的秒针,敲打着紧绷的神经。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每一秒都带着令人窒息的重量。
林书研靠在我怀里,身体依旧虚弱,像一株被狂风暴雨摧残过的幼苗。但他醒着。那双深褐色的眼眸,褪去了恐惧的狂澜和绝望的灰败,沉淀着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却也燃起了一丝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名为“等待”的火焰。他的指尖冰凉,却不再僵硬,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性的力道,轻轻地、 固执地回握着我的手。 那枚深蓝色的硬币,被我们紧握的掌心包裹着,像一块冰冷的锚点,沉甸甸地坠在彼此相连的脉搏上。
“他…会回来吗…”他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清晰了一些,却依旧带着破碎的边缘,像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疲惫的深渊里艰难地攀爬出来。
“会!”我用力点头,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更像是在用尽全身力气向这沉重的黑夜宣告,“他答应过!他一定会回来!”我低下头,额头轻轻抵着他微凉的额角,声音低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他答应过你…要一起听‘凝固的回响’…他答应过我的…要守着你…他…从不食言…”
林书研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他沉默着,没有回应,只是那只被我握着的手,更加用力地、 带着一种近乎痉挛的力道, 攥紧了我的手指! 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我的指骨!仿佛要将所有的不安、恐惧和渺茫的希望,都通过这无声的紧握传递出去!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爬行。窗外的黑暗似乎凝固了,连风声都消失不见。通讯器安静得像一块冰冷的墓碑,再也没有传来任何声响。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藤蔓,再次悄悄缠绕上我的心脏,越收越紧!周寻…你在哪里?!“蜂巢”深处…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我几乎要被这无边的寂静和等待逼疯的瞬间!
嘀——!
一声极其轻微、却如同天籁般的提示音!骤然划破了病房的死寂!
是周寻的通讯器!放在床头柜上的那个!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几乎是扑过去抓起了通讯器!屏幕亮起!一条极其简短的加密信息!
“目标清除。能源切断。安全。归途。”
目标清除!
能源切断!
安全!
归途!
十二个字!像十二道金色的闪电!瞬间劈开了笼罩在心头的厚重阴霾!巨大的狂喜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所有的堤防!我猛地捂住嘴!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模糊了视线!身体因为巨大的情绪冲击而剧烈颤抖!
“书研!书研!”我转过身,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法抑制的激动,将通讯器屏幕凑到他眼前,“你看!周寻!他成功了!他没事!他…他回来了!”
林书研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屏幕上那简短的十二个字上!他的瞳孔在瞬间的凝固后,骤然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那光芒驱散了眼底深沉的疲惫和阴霾,如同被乌云遮蔽了许久的星辰,终于挣脱束缚,重新点亮!他苍白的脸上,极其缓慢地、 极其艰难地… 绽放出一个真实的、 带着巨大释然和劫后余生狂喜的… 笑容! 尽管那笑容虚弱得如同风中的烛火,却带着足以融化坚冰的温度!
“他…回来了…”他喃喃道,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轻颤。他紧握着我的手,力道缓缓松开,不再是那种绝望的紧攥,而是变成了一种带着疲惫的、完全的依赖和放松。 他缓缓闭上眼睛,嘴角那抹微弱的笑意却久久没有散去,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终于可以沉入安心的睡眠。
我紧紧抱着他,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他微凉的脸颊上。巨大的喜悦和如释重负的虚脱感交织在一起,让我几乎站立不稳。回来了…周寻回来了…他做到了!他宰了那个恶魔!他关掉了那个该死的能量源!他…活着回来了!
时间在喜悦和等待中变得不再难熬。窗外的夜色渐渐褪去,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如同被稀释的墨汁,预示着黎明的到来。
不知过了多久。
病房外,走廊里传来一阵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每一步都带着一种风尘仆仆的疲惫和不容置疑的力量感!
咚!咚!咚!
脚步声停在病房门口!
门把手转动!
咔嚓!
门被推开!
一个高大、挺拔、却带着一身硝烟与疲惫气息的身影,逆着走廊里初露的晨光,出现在门口!
是周寻!
他回来了!
他身上的作战服沾满了灰尘和干涸的、暗褐色的污迹,脸上带着几道细小的划痕,嘴唇干裂,眼底布满血丝,写满了极致的疲惫。但他的背脊依旧挺得笔直,像一杆历经风雨却永不弯曲的标枪!那双锐利的眼眸,此刻不再燃烧着风暴般的杀意,而是沉淀着一种深不见底的、如同深海般的平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劫后余生的疲惫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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