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疾的问题——“若给你机会,你待如何?”——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骤然落下。它不再是对理念的探讨,而是对具体行动方案的索求,是对秦战这个人能力和野心的终极拷问。
机会?秦战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他等的就是这句话!从边关的泥泞到咸阳的宫殿,从被人轻视的什长到此刻立于王前,他所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争取一个“机会”,一个能让他施展所学、撬动这个时代的机会吗?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微微垂首,深吸了一口气。大殿里那混合着檀香、墨锭和冰冷石料的复杂气味涌入肺腑,让他因激动而有些发热的头脑稍稍冷却。他不能空谈,更不能妄言。他需要给出一个既展现价值、又不会显得过于狂妄,既能打动秦王、又能让自己有施展空间的方案。
他抬起头,目光没有闪烁,而是沉稳地迎上嬴疾那探究的视线。
“回王上,”秦战的声音恢复了平稳,带着一种经过深思熟虑后的笃定,“若蒙王上不弃,给予机会,卑职有三请。”
“讲。”嬴疾言简意赅,手指重新开始无意识地敲击玉圭,那“嗒……嗒……”声,仿佛为这场决定未来走向的问对打着节拍。
“其一,卑职请立一‘工坊’。”秦战清晰地说道,“此坊需独立于将作监现有体系之外,直属王命。规模无需宏大,但需有自主选用工匠、调配物料、试验新法之权。” 他刻意强调了“独立”和“直属王命”,这是在寻求一道护身符,避免将作监的掣肘与渗透。“卑职需要一块‘试验田’,将边关所获,以及更多尚在推演的想法,在此验证、完善,去芜存菁,直至能形成稳定、可靠、可大规模推广的成熟技法。”
他没有要求立刻推广全国,而是先要一个不受干扰的、小范围的试验基地。这显得务实而谨慎。
嬴疾不置可否,只是淡淡道:“继续。”
“其二,”秦战继续说道,这是他计划的核心之一,“卑职请于工坊之内,或左近,设一‘讲武堂’。”
“讲武堂?”嬴疾敲击玉圭的手指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这个词,似乎超出了纯粹的技术范畴。
“正是。”秦战解释道,“此堂非为讲习战阵搏杀之术。卑职恳请王上,准许卑职在此,向选派的工匠、乃至军中聪慧士卒,传授泥模铸造之标准流程,基础冶炼之原理,乃至一些……诸如杠杆、滑轮、重心等有助于理解器物制造与使用的粗浅道理。”
他观察着嬴疾的神色,小心地选择着词汇:“卑职将其称为……‘工师启蒙’。目的,并非培养大匠,而是培养能读懂图纸、理解流程、严格按标准操作的‘合格工徒’。他们或许无法独创一器,但足以保证标准化生产的顺利执行。同时,亦可从中选拔聪颖者,进一步深造,成为新法之骨干。”
知识的下放!人才的批量培养!
嬴疾的目光骤然锐利起来。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这不仅仅是生产技术的革新,更是对知识垄断阶层的挑战,是在试图打造一个全新的、听命于新体系的工匠群体!其背后蕴含的力量和对旧秩序的冲击,远比几件新式武器要巨大得多!
大殿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连侍立的老宦官都屏住了呼吸。
秦战感到后背的冷汗又渗了出来,但他知道必须说下去,必须让嬴疾看到这样做的好处。“王上,此法若成,我大秦便能源源不断地培养出理解新法、执行新法的工匠。届时,无论王上欲在何处设立新式工坊,都无需完全依赖将作监调派那些可能心存抵触的旧匠,手中自有可用之人!此乃……根基之力!”
他巧妙地将“讲武堂”与秦王加强中央集权、摆脱对某些固有势力依赖的需求联系了起来。
嬴疾沉默了。他缓缓踱步到御案旁,指尖划过冰凉的漆面,目光幽深难测。大殿内只剩下灯火燃烧时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你可知,授艺于黔首,启其心智,历来为朝臣所忌?就不怕有人参你一个‘坏人心,乱法度’之罪?” 这几乎是在明示可能会遇到来自儒家或法家保守派的攻击。
秦战深吸一口气,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他抬起头,眼神清澈而坚定:
“王上,卑职授的不是虚无缥缈的仁义空谈,而是能让箭射得更准、让刀更加锋利、让城墙更加坚固的实学!卑职启的不是犯上作乱之心,而是忠于职守、精于技艺之心!若有人指责卑职‘坏人心’,卑职倒想反问,是让将士拿着劣质军械血洒疆场于国有利,还是让工匠明其所以然、造出精良器械于国有利?”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属于边关军人的执拗:“卑职只相信,能让大秦更强、让将士更多存活下来的道理,就是好道理!至于那些墨守成规、只会空谈阻挠的指责……”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那份潜藏的、对旧势力的不屑与挑战之意,已然表露无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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