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装填!快他妈装填!” 他旁边的老兵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厉声呵斥,但自己手上装填弩箭的动作却快得出现了残影,浑浊的眼睛里也闪过一丝解气的光芒。
秦战没有沉浸在初战告捷的喜悦中。他冷酷的目光扫过战场,迅速评估着战果和敌人的反应。
“第一队后撤装填!第二队上前!瞄准那些试图重新整队的!自由射击!压制他们!” 他语速极快地下达着命令。
早已准备好的第二队弩手立刻上前,填补了空缺。他们不再追求齐射的震撼,而是利用弩箭的射程和精度优势,对着那些在陷坑和拒马间试图稳住阵脚、或者下马步战的蛮兵进行精准的点杀。
“嗖!”
一支弩箭将一个正挥舞弯刀、嚎叫着试图砍断拒马的蛮兵喉结射穿,他的嚎叫戛然而止,捂着喷血的脖子跪倒在地。
“噗!”
又一个蛮兵刚举起手中的骑弓,还没来得及瞄准,一支弩箭就钉入了他的眼窝,他一声不吭地向后仰倒。
这种高效而冷酷的狙杀,进一步加剧了蛮族轻骑的恐慌。他们发现,不仅冲锋的道路布满陷阱,就连停下来也会成为墙上那些可怕弩手的活靶子!他们赖以成名的骑射,在对方这种超乎寻常的弩箭射程和精度面前,几乎失去了作用!他们射出的骨箭和劣质铁箭,大多徒劳地钉在了厚实的泥墙上,或者远远地落入阵地后的河水中,只有极少数侥幸越过墙头,也被躲在墙后或盾牌下的秦军轻易躲过或挡开。
“呜————”
一声沉闷而悠长的牛角号声从蛮族后阵传来,带着明显的不甘和怒意。
听到号角声,残余的轻骑如蒙大赦,再也顾不上什么试探和压制,纷纷调转马头,或者直接丢弃受伤的同伴和倒毙的战马,狼狈不堪地向后溃退,只留下满地狼藉的尸体、哀嚎的伤兵和无主的战马,以及那片被鲜血染红、变得更加泥泞污秽的土地。
第一波试探性进攻,就这样在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里,被“打狗城”用泥巴、陷坑和犀利的弩箭,狠狠打了回去!
墙头上,短暂的寂静之后,爆发出了一阵劫后余生般的、压抑不住的欢呼!
“赢了!我们打退了!”
“蛮狗也不过如此!”
“校尉威武!技术营万胜!”
士兵们挥舞着手中的武器,激动地呐喊着,之前笼罩在心头的恐惧和阴霾,被这实实在在的胜利驱散了大半。他们看着墙外那片狼藉的战场,看着那些蛮族狼狈逃窜的背影,一种前所未有的信心和自豪感油然而生。
二牛拄着长戟,咧着大嘴傻笑,对着溃逃的蛮骑方向狠狠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刚才紧张时不小心咬破了嘴唇:“呸!一群怂包!还不够爷爷活动筋骨的!”
连黑伯那总是紧锁的眉头也舒展了些许,他默默清点着弩机旁的箭囊,沉声道:“弩箭损耗不大,这第一波,顶住了。”
百里秀轻轻舒了一口气,指尖一直紧握的玉珏也稍稍放松,发出细微的碰撞声。她看向秦战,发现他脸上并没有多少喜色,反而眉头微蹙,依旧紧紧盯着蛮族退却的方向。
“校尉,有何不妥?” 她轻声问道。
秦战摇了摇头,目光依旧锐利:“这只是试探。扔出来几百轻骑,探探咱们的虚实,摸摸咱们的斤两。真正的硬仗,还在后面。”
他指了指蛮族后阵那依旧厚重、正在重新调整的烟尘:“看见没?他们在重新集结。下一个来的,恐怕就没这么好打发了。”
他转过身,对着依旧沉浸在兴奋中的士兵们,声音再次变得冷硬:
“都嚎什么嚎?!才宰了几只探路的野狗,就找不到北了?”
“抓紧时间休息!检查武器!加固工事!把能捡回来的箭都给老子捡回来!”
“仗,有得打!别高兴太早!”
他的呵斥像冷水,浇醒了有些忘形的士兵们。欢呼声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沉凝的备战气氛。是啊,这才只是开始。三千蛮骑,主力未动。
秦战走到墙边,看着下方一具具姿态各异的蛮兵尸体,看着那些在血泊中挣扎哀嚎的伤兵,看着被遗弃的、茫然徘徊的战马,闻着那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气。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没头没尾地低声说了一句,像是在问身边的百里秀,又像是在问自己:
“不知道咸阳城里的肉羹,今天是什么味道……”
百里秀微微一怔,看向秦战那被硝烟和泥污覆盖的侧脸,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远处,蛮族后阵的牛角号声,再次低沉地响起,这一次,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更加暴戾的气息。
(第一百零七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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