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的诏令,如同春日里第一声稍显迟疑的惊雷,滚过栎阳的上空。带来的并非彻底的雨露甘霖,而是一种复杂难言的、介于阴霾与微光之间的天色。
赐金赏帛,是对过往功劳和“效用”的明确肯定,像一块沉甸甸的、光鲜的招牌,暂时堵住了朝堂上许多非议的嘴。而“特例试行”、“酌情供给”,则像是开出了一片有限的试验田,允许栎阳继续沿着那条“离经叛道”的路子走下去,至少,暂时不会被连根拔起。
营地里的气氛,因此松弛了不少。工匠们敲打铁器的声音似乎更加欢快,流民们脸上也多了几分踏实的神色。连格物堂里周童生讲课的嗓门,都比往日洪亮了几分,仿佛腰杆挺直了许多。
然而,秦战心中那根弦,却并未完全放松。嬴疾诏令中那句“需合秦律之本”、“若有逾越,严惩不贷”,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提醒着他,所谓的“特例”,其生存空间是何等的脆弱与有限。那位年轻的君王,给予的不是无条件的支持,而是一根长度可控的缰绳。
便在这微妙而紧绷的平衡中,一批新的兵员,按照秦战的请求和蒙骜的运作,被补充到了栎阳。人数不多,约两百人,却像一块生冷的、带着原有军队深深烙印的顽铁,被投进了栎阳这锅已然开始沸腾的“新汤”里。
这批新兵,大多来自其他边军或郡县兵,身上带着旧式军队里常见的痞气、麻木,以及对上官和规矩本能的畏惧与钻营。他们抵达栎阳的第一天,队列松散,眼神里混杂着好奇、审视,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对这片“传说中”土地的轻蔑。
“啧,这就是那个搞什么‘格物’、‘工分’的栎阳?看着也不咋样嘛,房子歪歪扭扭的。”一个脸上带疤的老兵油子斜着眼,打量着周围的景象,嘴里不干不净地嘟囔。
“听说这里当兵还能念书?他娘的,当兵吃粮,天经地义,念个鸟书?”另一个矮壮的汉子嗤笑一声,引得旁边几人哄笑起来。
他们被暂时安排在靠近营地边缘的新辟区域,与栎阳原有的、已经初步融入新秩序的士卒们隔开。最初的几天,倒也相安无事,只是那种格格不入的气息,如同浑浊的油滴浮在水面,清晰可见。
冲突的爆发,源于一件小事。
那是一个晌午,阳光难得有了些暖意。狗子和几个同样在格物堂学习的流民孩子,正蹲在工坊区外围的空地上,用炭笔和小木板,复习着昨日刚学的简易图形和算数。狗子画得尤其认真,一个小小的人儿,眉头紧锁,在地上比划着三角形的角度。
几个刚操练完、无所事事的新兵晃悠了过来。他们看着这群“不务正业”的娃娃,尤其是狗子那专注的样子,觉得有些滑稽。
“嘿,小崽子,画啥呢?跟鬼画符似的!” 脸上带疤的老兵油子用脚踢了踢狗子脚边的一块小石子,石子滚过去,撞乱了狗子刚画好的一条线。
狗子抬起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带着被打扰的不悦,但他记得秦战的嘱咐,只是抿着嘴,没说话,拿起炭笔想重新画。
“哟嗬,还挺倔?” 另一个新兵来了兴致,蹲下身,故意用手在狗子画好的图形上胡乱抹了几下,留下几道乌黑的掌印,“读书?认字?有个屁用!老子不认字,一样杀人!你小子细皮嫩肉的,不如跟老子去耍耍刀枪,那才是爷们该干的事!”
他说着,伸手想去揉狗子的脑袋,带着一种戏弄的姿态。
狗子猛地往后一缩,躲开了他的手,小脸上涨得通红,终于忍不住喊道:“你弄坏我的图了!”
“嘿!还敢顶嘴?” 那新兵觉得面子挂不住,脸色一沉,伸手就想去揪狗子的衣领。
就在这时,一只如同铁钳般的大手,猛地攥住了他的手腕。力道之大,让他感觉腕骨几乎要碎裂,疼得他“嗷”一声叫了出来。
不知何时,荆云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了旁边,依旧是那身不起眼的灰衣,面容普通,但眼神里掠过的寒光,却让那新兵瞬间如坠冰窟。
“滚。” 荆云只吐出一个字,声音不高,却带着尸山血海里淬炼出的杀意。
那新兵和他旁边的几人,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跑开了,连句狠话都没敢撂下。
事情看似平息了。
但当晚,那几个受了惊吓和羞辱的新兵,心中憋着一股邪火,又仗着几分酒意(不知从何处弄来的劣酒),在营地里寻衅滋事。他们不敢再去招惹有荆云暗中保护的格物堂区域,便将目标对准了那些看起来“好欺负”的流民。他们抢了一个老流民刚领到的、准备带回去给生病孙女熬粥的一点细粮,还推搡了前来理论的流民代表,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贱骨头”、“臭要饭的”。
消息很快传到了二牛那里。
二牛这暴脾气,一听就炸了!他带着一队最早跟随秦战的老兵,气势汹汹地就冲到了新兵驻地。
“哪个王八羔子敢在栎阳撒野?给老子滚出来!” 二牛如同怒目金刚,声若洪钟,震得临时搭建的草棚簌簌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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