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真园的包厢里暖黄灯光流淌,琉璃盏里的酒晃出细碎金光。
许半夏捏着银筷的手指微微用力,夹起一块鲍汁浸透的花胶,唇边噙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眼底却藏着没散的愠怒。
我知道她还在气我为这顿饭铺张,可没等她开口,宝爷先端起酒杯:“半夏啊,你看这老刘,难得有心请咱们聚聚,你就当给大伙儿个面子,尝尝这道秃黄油拌饭,厨师长特意留的蟹膏。”
小魏跟着帮腔,把一碟醉蟹推到她面前:“就是,许总平时忙得脚不沾地,今儿放松放松嘛。再说了,咱们这不是想陪你散散心么?”
连一向话少的李黎都抬了抬眼:“外面新开了家画廊,有几幅画挺有意思,吃完正好去转转。”
许半夏被这阵仗围得没了脾气,放下筷子哼了声:“就你们会说。”
话里带了松快,夹起醉蟹黄送进嘴里。我心里松了口气,知道这关算过了。
饭毕出门,夜风带着点凉意。
宝爷塞给我个锦盒,打开是块莹润的玉佩:“上次去苏州淘的,给你压惊。”
小魏拎着个纸袋跟上:“前儿看你念叨的那款游戏机,顺手买了。”
李黎也递过个丝绒盒子,里面躺着支钢笔:“写合同用得上。”
许半夏看着我怀里堆成小山的礼物,眉头又拧了拧,最终只说了句:“别在外头疯太久,早点回家。”
转身坐进车里时,我看见她后视镜里的眼神软了些。
等人都散了,李黎忽然拉住我:“陪我坐会儿?”
我们在路边的长椅坐下,她开了罐啤酒,泡沫漫出来沾在指尖。
“我这辈子,见的男人不少。”
她灌了口酒,声音有点发飘。
“大多是些贪新鲜的,没几个正经人。以前觉得艾先生不一样,后来才想明白,我把他当师父,当领路人,当恩人……唯独没当爱人。”
晚风掀起她的长发,她抬手把头发别到耳后:“我俩在生意上是真默契,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要什么。可要说关心,好像真没多少。他自杀前把钱都给了我,我当时以为是信我。”
她笑了笑,带着点自嘲。
“他是怕债主找家人麻烦,那点钱留不住,还得把家人拖下水。给我,其实也危险,可他没别的人选了。”
她又开了一罐酒:“我现在拼命赚钱,不是贪那三千万,是想早点还干净。欠着债的日子,夜里都睡不安稳。以前觉得那是笔横财,现在才懂,是责任,也是没办法。”
“艾先生那不是勇气,是逃了。”
她望着远处的霓虹,眼睛里蒙了层水汽。
“他没信心东山再起,被人盯着,动一步都难,就把担子扔给我了。”
一声苦笑逸出来,她忽然转头看我,眼里亮闪闪的:“但我现在信了,这世上有爱的。只是我以前太惨,没遇上过。”
她说着又灌了半罐酒,头慢慢靠在椅背上,睫毛颤了颤,终究是闭了眼。
夜风拂过,带起她轻浅的呼吸声,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终于醉倒在这有星光的夜里。
夜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沉甸甸地压在至真园的飞檐翘角上。
我半扶半抱着李黎穿过前厅,水晶灯的光芒碎在她泛红的脸颊上,也碎在周围侍者投来的目光里。
那些目光像细针,密密麻麻地扎过来——有惊讶,有探究,或许还有几分看好戏的玩味。
但没人出声,连呼吸都放轻了,仿佛怕惊扰了这位平日里雷厉风行的女强人此刻难得的脆弱。
李黎的头歪在我肩上,温热的呼吸带着酒气蹭过颈侧,我手臂肌肉绷紧,却走得稳当,脚下的红毯吸走了所有声响。
穿过金碧辉煌的长廊,鎏金的廊柱和挂毯在灯光下泛着奢靡的光,直到推开那扇不起眼的木门。
屋内骤然安静下来,没有了外面的珠光宝气,只有一张木床、一个书桌,墙上挂着几幅素净的水墨画。
空气里飘着淡淡的香,不是名贵的熏香,倒像某种花草晒干后的清气,和她本人一样,藏着不张扬的韧劲。
我把她轻轻放在床上,她的眉头蹙了一下,又松开。
高跟鞋还牢牢套在脚上,鞋跟尖锐得像她谈判时的语气。
我蹲下身,手指勾住鞋跟往下一褪,丝绸般的黑丝瞬间滑了出来,裹着纤细的脚踝,一路蜿蜒到裙摆下。
指尖离那片细腻的布料只有几厘米,心脏突然像被一只手攥紧。
喉结动了动,我猛地别开眼,伸手去拉床尾的薄被。
就在被子盖住她膝盖时,李黎忽然“嗯哼”一声,手臂毫无预兆地抬起来,像条柔软的蛇,死死搂住了我的脖子。
身子一沉,我猝不及防地俯身,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额头。
她的红唇微张,带着酒香的气息直扑过来,混着那股淡淡的草木香,像一张无形的网,瞬间将我罩住。
闭着眼的睫毛颤了颤,长而密,像蝶翼停在眼睑上。
脑子里像有根弦在嗡嗡作响,叫嚣着向前再倾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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