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影幢幢,如鬼魅潜伏,病榻上的李豫气息奄奄,家族中的野心之辈正透过雕花窗棂,暗中窥视他重伤垂危的病容。向来谨慎的沈心烛,素手轻扬替他调整伤口绷带,指尖却猝不及防触及一片嵌入皮肉的冰硬刺骨的异物。当她惊觉那竟是一枚随着李豫颈项脉搏微微跳动、足以引爆的微型追踪器时,连潜伏在暗处的李豫心腹都不禁呼吸一窒。沈心烛眸光一凛,一个念头在心底决然成形:她必须与他联手,共同踏破这片波谲云诡的迷雾。
微弱的烛火在李豫病榻旁无力地跳动,灯油将尽,银制烛托底部积着浅浅一层微亮的油泪,宛如凝固的叹息。沈心烛身体蜷缩在一张冷硬的圈椅里,脊背挺得笔直,却难掩那份深入骨髓的僵硬。她的目光却如淬过寒冰的利刃,锐利地扫视着卧室窗外——那棵虬枝盘绕的老槐树枝桠交错,如同鬼魅张牙舞爪,任何一点可疑的光影异动都休想逃过她的眼睛。
自从李豫被亲族“护送”回这座壁垒森严的家族别苑,空气中便弥漫着一股连浓郁药气都无法压制的沉重与窒息。几名衣饰华贵、仪态恭谨的家族医官日夜不停地出入,汤药汤剂的苦涩味道,如同有形的枷锁,勒得人喘不过气。李豫失血过多,大半时间都陷在昏沉之中,面容清癯如宣纸般苍白,褪去了往日的锐利与疏离,只余下一种精致琉璃器物即将碎裂般的脆弱,唇上血色极淡,几不可见。
沈心烛攥着圈椅扶手的手指,骨节已因过度用力而泛白僵硬。她凝视着他深陷在锦枕里轮廓分明的侧影,胸口仿佛坠着一块千斤顽石,压得她喘不过气。那份秘藏的“金凤玉露汤”残缺丹方碎片,此刻正紧贴着她的肌肤,藏于衣襟之内,仿佛一枚炙热的火炭,烧灼着她的灵魂,也沉甸甸地坠在她心口。李豫被毒针所伤、奄奄一息的场景,每一次在脑海中闪现,都刺得她眼底酸涩,泪水几欲夺眶而出。但她清楚,此刻绝不是悲伤软弱的时分。
一个突兀而冰冷的念头,如毒蛇般死死攫住了她的心:这突如其来的重创,真的仅仅是外敌的手笔吗?这座看似华美、实则沉闷得令人窒息的家族巢穴,究竟还潜伏着多少深不见底的暗影与杀机?
寂静的寝殿内,连绣花针落地的声响都清晰可闻。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沉稳而规律的脚步声,不疾不徐,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紧接着,叩门声应声而起,不轻不重,恰到好处。
“沈姑娘?”门外传来李豫嫡系二叔李瑾醇厚温和的声音,隔着门板,也能感受到那份恰到好处的长辈关怀,“豫儿今夜情形可有缓和?夜深了,可需要替换汤药或是增派人手?”
沈心烛迅速收敛了眼底的审视精光,起身时,眉宇间已笼罩上一层恰到好处的疲惫与脆弱。她拉开沉重的木门,门外站着的正是李瑾,身侧还立着李豫的堂兄李琰。李瑾年约四旬,身形已微微发福,一袭赭色锦袍上绣着暗纹祥云,更显雍容。他脸上挂着敦厚自然的担忧,眼神温和,令人见之如沐春风,几乎要放下所有戒心。李琰则年轻些,身姿挺拔如松,一袭墨色暗云纹锦袍勾勒出他肩宽腰窄的利落线条。他面色端肃,眼神锐利,目光只飞快地向床榻上的李豫一掠,便迅速落在沈心烛苍白憔悴的脸上,眉头微蹙,似有纯粹的关切,却又掺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回禀二叔,”沈心烛垂下眼帘,掩去眸底情绪,嗓音中浸满了浓重的倦意,细听之下却又带着一种超乎寻常的平稳,“世子今夜呼吸稍显平顺了些,方才医官又为他施过针,此刻已陷入安稳的昏睡……劳烦二叔与李琰公子挂心,实不敢再劳动二位。”
“那就好,那就好!”李瑾脸上紧绷的忧虑之色稍稍舒缓,语气宽慰地连声道,“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日夜悬心,只盼着他能早日好起来……沈姑娘连日操劳,也要多多保重自己身子才是。”他眼底的殷切看似毫不作伪,活脱脱一个为晚辈操碎了心的寻常长辈。
“二叔说的是。”一旁的李琰接口,声音低沉而冷静,眼神在沈心烛脸上定了片刻,那目光深邃,仿佛蕴含千言万语,最终却只是淡淡移开,“此处防卫虽严,但终究人多眼杂。族中已增派精锐人手,加强了别苑四周的巡护,昼夜不休。若有任何异动,或是世子稍有不适,请沈姑娘务必第一时间传唤,万不可耽搁。”他的言语干脆利落,不带丝毫多余的暖意,却透着一种掌控事务的独有的魄力与秩序感。
“多谢二位挂怀,心烛记下了。”沈心烛微微屈膝福身,礼数周全。
李瑾又叹息着说了几句安抚的话,目光再次深深看了一眼床榻上气息微弱的李豫,这才带着李琰,步履轻缓地转身离开了。走廊里沉稳的脚步声和衣料摩擦的窸窣声渐渐远去,最终被寂静的廊柱彻底吞噬,归于死寂。
直到那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回廊尽头凝滞的空气里,沈心烛才缓缓合上厚重的门扉。门轴转动时发出一声沉闷悠长的呻吟,如同困兽的哀鸣,将殿内与外界彻底隔绝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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