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寒仙域,蚀魂渊深处。
此地已是寻常真仙绝迹之地,浓郁的蚀魂煞气化作实质的灰色罡风,呼啸席卷,不仅能消磨护体仙光,更能直接侵蚀修士神魂。渊底不见天日,只有永恒的灰暗与死寂,以及一些被煞气侵蚀异化、形态狰狞可怖的阴煞魔物潜伏其间。
韩立盘膝坐于一处被强行开辟出的简陋洞府中,周身笼罩着一层凝实的五色护体灵光,将那无孔不入的蚀魂罡风隔绝在外。他面色平静,但眉心微蹙,显示其心神正沉浸在某种极其艰难的推演与感悟之中。
自冥河源头夺得一滴冥河神乳,并惊险摆脱守泉人与各方势力的纠缠后,他已在这广寒仙域潜修隐匿数十载。借助神乳那磅礴生机与玄奥道韵,他不仅彻底稳固了真仙后期的修为,更将之前种种斗法、险境中的感悟逐一消化。然而,修为的提升易,法则的感悟难。他深知,想要在危机四伏的仙界真正立足,仅靠法力积累是远远不够的,必须掌握更强大的力量——法则之力。
他选择的切入点,便是最为玄奥、也与他自身经历隐隐契合的——时间法则。
掌天瓶的催熟之效,本质上便是对时间流速的局部干预,虽非他自身领悟,却让他对时间之力有了最直观的接触。冥河源头,三生石前感悟轮回,亦是对时间线性的一种超越性体验。这些经历,如同在他心中埋下了时间的种子。
此刻,他正试图催生这颗种子。
神识沉入体内,并非内视丹田仙元,而是试图去触摸那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的“时间”。他回忆着掌天瓶绿液滴落时,周围草木疯长、岁月加速流淌的那种微妙韵律;他回味着三生石前,看到南宫婉身影时,那种仿佛瞬间永恒、又似刹那千年的奇异感触。
时间是什么?是草木枯荣,是生死轮回,是记忆的沉淀,是未来的不可知……它如同一条奔流不息的长河,裹挟着万物向前。而法则,便是理解这条长河,并尝试在其中“投下一颗石子”,激起一丝涟漪的能力。
推演是枯燥而痛苦的。时间法则作为至高法则之一,其玄奥远超五行、风雷。无数个日夜,韩立的神识在虚无中探索,捕捉到的却只有一片空茫。若非他道心坚毅,神识又历经千锤百炼,恐怕早已心神耗尽,甚至道心受损。
这一日,他正如同往常一般,在识海中模拟着时间加速的种种可能,试图构建出一个最基础的法力模型。忽然,他心有所感,取出了那枚一直珍藏的、与南宫婉神魂相连的同心玉佩。
玉佩温润,散发着淡淡的莹白光泽。他轻轻摩挲着玉佩,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南宫婉的容颜,想起人界的点点滴滴,想起飞升时的离别,想起三生石前那惊心动魄的一瞥……思念如潮水般涌来,带着一丝淡淡的怅惘与无比坚定的期盼。
“婉儿……不知你如今在何方?可知我一直在寻你……”他低声轻语,冰冷的面容上罕见地流露出一丝柔和。
就在这心神完全沉浸在思念与回忆的刹那,异变发生了!
他体内那滴被炼化了大半的冥河神乳,其内蕴含的那一丝轮回道韵,仿佛被这极致的情感所引动,竟自发地与他试图构建的时间法则模型产生了某种玄之又玄的共鸣!
刹那间,韩立只觉神魂猛地一震,仿佛突破了某种一直存在的隔膜!他的“视线”不再局限于自身,而是无限拔高,仿佛凌驾于那条奔流的时间长河之上!
他“看”到了——洞府之外,一片从岩缝中顽强生长的、名为“刹那芳华”的灰色苔藓。此苔藓生命周期极短,仅有一日,朝生暮死。
在他的“注视”下,那片苔藓的生长、绽放、枯萎、化灰……整个过程,原本需要一整日,此刻却如同被按下了快进键,在他眼前以百倍、千倍的速度疯狂演绎!萌芽、舒展、绽放出微小的、如同星尘般的灰色花朵、随即花瓣凋零、植株迅速枯萎、最终化作一捧灰色的尘埃,被蚀魂风吹散……
整个过程,在现实世界中,仅仅过去了……一息!
不是幻觉!韩立能清晰地感觉到,以他自身为中心,方圆三尺之内的时间流速,在刚才那一瞬间,被他无意中引动的力量,加速了数千倍!
时间加速!
他成功了!虽然范围极小,持续时间极短,且消耗巨大(他感觉自身神识和法力在刚才那一瞬间几乎被抽空三分之一),但这确确实实是时间法则的运用!
一种难以言喻的明悟涌上心头。时间法则的入门,并非要去强行改变整条时间长河,那非人力所能及。而是找到自身与时间的“共鸣点”,以自身意志与力量为杠杆,在微观的、局部的层面,撬动一丝流速的变化!
他的共鸣点,便是对南宫婉的执念,混合了冥河神乳的轮回道韵,于刹那间极于情,极于念,从而意外地触摸到了那层屏障!
韩立缓缓睁开双眼,眸中不再是深邃的幽潭,而是仿佛有无数细碎的、流淌的光阴之沙在其中闪烁、湮灭。他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指尖,心念微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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