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次睁开眼,那双清澈而疲惫的眸子看向林玄三人,目光扫过墨离腕上那依旧在疯狂闪烁紫光的驱邪盘和铁牛燃烧的右眼,最后落在林玄身上。她的声音透过布巾,带着一种看透生死的平静与深重的无力感:
“如诸位所见,慈济堂…已是柳溪镇内,最后还能点着灯的地方了。”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满地的病患,声音低沉下去,“药…确实还有一些。”
她指向墙角几个堆叠在一起的、还算完好的大药柜:“清热解毒的药材,如黄连、黄芩、连翘、板蓝根…还有些存货。化湿的藿香、佩兰、苍术…也剩一些。甚至…还有一小块珍藏的水牛角(代犀角)和几钱品质尚可的雄黄粉。”她报出的药名,正是秦越人“三法齐下”方略中清火解毒和辟秽的关键部分!
一丝希望的光芒瞬间在林玄眼中燃起!铁牛紧绷的肌肉也似乎放松了一瞬。
然而,苏沐雨接下来的话,却将这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狠狠浇熄!
“但是…”她的声音陡然变得无比沉重,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苦涩,“…没用了。”
这三个字,如同冰冷的铁锤,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苏沐雨的目光缓缓扫过地上那些痛苦呻吟的身影,最终落在一个陷入半昏迷、身体不时抽搐、手臂上大片紫黑溃烂伤口正渗出黄黑色脓水的少年身上,眼神中充满了深沉的悲悯与无力。
“起初…瘟疫刚起时,发热、畏寒、咳嗽、红疹…症状确如伤寒时疫。”她的声音平静地叙述着,却字字泣血,“我以古方‘普济消毒饮’、‘清瘟败毒散’化裁,重用清热解毒之品,辅以疏风透疹…起初,对轻症尚有些许效果,能退热,缓咳嗽。”
“然而…好景不过两日!”苏沐雨的声音陡然变得急促而沉重,“病势急转直下!高热不退,反愈加炽烈!咳痰带血,迅即转为乌黑粘稠!皮肤红疹非但不消,反而迅速扩大、变深,由红转紫,继而发黑、溃烂、流脓!其脓水腥臭刺鼻,沾染之处,皮肤亦迅速发黑溃破!伤口的愈合速度…变得极慢,甚至…完全无法愈合!寻常金疮药敷上,反加速腐烂!”
她指着那手臂溃烂的少年:“你们看!他的伤口,边缘发黑,深可见骨,脓水不断,敷药如同石沉大海!此非寻常热毒疮疡!”
林玄、墨离、铁牛顺着她所指看去,心头剧震!那少年的伤口溃烂之深、颜色之诡异、脓液之腥臭,远超寻常疮疡!更令人心悸的是,伤口周围的皮肤下,似乎有极其细微的、如同活物般的黑色细丝在缓缓蔓延!
苏沐雨的目光又从少年身上移开,投向另一个躺在草席上,看似安静,却双目圆睁、直勾勾盯着屋顶的中年妇人。那妇人眼神空洞呆滞,嘴唇无声地开合着,仿佛在念叨着什么,对周围的呻吟和自身的痛苦毫无反应。
“更可怕的是…”苏沐雨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部分患者,尤其是高热不退、伤口溃烂严重者…神志开始出现异常!轻者精神恍惚,答非所问,如同离魂;重者…则陷入彻底的癫狂!力大无穷,不知疼痛,见人便咬,如同恶鬼附体!”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压下心头的悸动,“昨夜…就有一个这样的重症者突然发狂,生生咬断了看守他妻子的喉咙…若非几位尚有气力的街坊拼死将他按住…后果不堪设想!最后…只能…” 她没有说下去,但眼中那深沉的痛苦和一丝冰冷的决绝,说明了一切。
她的描述,与秦越人和林玄对“邪秽侵扰神魂”的判断完全吻合!
苏沐雨的目光最后落回墙角那堆药柜,声音充满了深重的无力感:“现有之药,以清热解毒为大宗,辅以少量化湿辟秽之品。对初起的发热红疹,尚能延缓一二。然对此等…深入营血、燔灼脏腑、腐肉溃肤、更兼邪秽乱神之重症…”她缓缓摇头,清澈而疲惫的眸子里,是浓得化不开的绝望,“…杯水车薪!药石罔效!重症者…十不存一!即使喂下以水牛角、生地为君药的凉血解毒方,也不过是…吊住一时半刻的性命,延缓溃烂的速度,却无法逆转其势,更无法唤醒那些…失了魂的人。”
她端起那个空了的粗陶药碗,碗底残留着黑褐色的药渣:“每日…都有更多的人倒下。药材…消耗的速度远超我的预计。清热解毒的药,快用完了…化湿的藿香、佩兰,也所剩无几…那块水牛角,磨一次就少一分…雄黄粉,也只剩最后一点了…”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山穷水尽的疲惫,“外面的封锁…只进不出。送进来的那点草药…你们也看到了,不过是做做样子,根本不够用,品质也…一言难尽。”
昏黄的灯光下,苏沐雨纤细的身影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面对着满堂的痛苦与绝望,手中是一个空了的药碗。她那句“药快用完了”,如同最后的丧钟,敲响在这被邪气和死亡笼罩的最后孤岛之上。
清火解毒药无效!化湿辟秽药将尽!凉血镇邪的犀角(水牛角代)、雄黄奇缺!面对汹汹疫毒、粘滞湿浊和那无形无质、侵蚀神魂的邪秽之气,她空有一身医术和仁心,却已弹尽粮绝!
这便是慈济堂,这便是苏沐雨,在炼狱中心所面临的——绝境!
林玄看着眼前这位在绝境中依旧挺直脊梁、守护着最后一点灯火的女子,看着她眼中那深沉的疲惫与不屈的光芒,胸中翻涌着滔天的巨浪!悲愤、敬佩、焦急…种种情绪交织!他带来的希望(三法齐下的方案),却撞上了更冰冷的现实(药材将罄)!
墨离强忍着驱邪盘疯狂预警带来的头痛欲裂和邪气侵蚀的烦恶,脸色惨白地看着苏沐雨,又看看满地的病患,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铁牛燃烧的右眼光芒灼灼,戊土之力在体内奔涌,却感觉无处发泄,只能死死攥着斧柄,指节发出爆响。
慈济堂内,绝望的潮水似乎要将最后一点灯火彻底淹没。而门外,那翻涌的灰黑色雾霭和游荡的“活尸”,正无声地宣告着这座孤岛陷落的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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