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玄三人终于步履蹒跚地走回慈济堂前的小小晒谷场时,迎接他们的,是黑压压跪倒一片的镇民。一张张饱受瘟疫折磨、残留着恐惧和疲惫的脸上,此刻却充满了真挚的感激和重获新生的希望之光。
“林神医!秦先生!墨离小哥!恩公啊!”
“谢谢你们!谢谢你们救了柳溪镇!”
“再造之恩!没齿难忘!”
“请受我们一拜!”
声浪如潮,真挚而热烈。
林玄看着眼前跪倒的人群,感受着空气中那真正属于生命的清新气息,识海的剧痛似乎都减轻了几分。他松开搀扶秦越人的手(秦越人也强撑着站稳),深深吸了一口久违的、没有邪秽污染的空气,声音虽然沙哑疲惫,却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乡亲们…请起!瘟疫邪源已断!地脉污秽已清!柳溪镇的劫难…过去了!”
这句话,如同定海神针,瞬间安定了所有惶恐不安的心。人群中爆发出更加响亮的欢呼和哭泣声。
“苏姑娘,”林玄转向泪眼婆娑的苏沐雨,指着山神庙的方向,“立刻组织人手,大量焚烧艾草、苍术、雄黄粉!混合生石灰,遍洒全镇各处,尤其是曾经的重症区和隔离区!地脉邪秽虽清,但残留的病气仍需驱散!另外,熬煮大锅‘清瘟解毒汤’(板蓝根、金银花、贯众、甘草等),所有镇民,无论是否染病,务必饮服!连服三日!固本培元,清除余毒!”
“是!林神医!”苏沐雨用力抹去眼泪,眼神瞬间变得坚定干练。她立刻招呼起身边几个恢复力气的妇人:“张婶!李嫂!快!按林神医说的办!召集人手!烧艾草!撒石灰!熬药汤!”整个慈济堂瞬间如同精密的机器般运转起来。
秦越人则被墨离和铁牛(不顾苏沐雨劝阻)小心地搀扶进药堂内坐下。他顾不上自己的虚弱,立刻对苏沐雨道:“取‘回阳生脉散’(人参、麦冬、五味子等)和‘安宫牛黄丸’!林玄神识受创,需固本培元,安定神魂!还有铁牛的外伤,金疮药需每日更换,辅以‘活血化瘀汤’内服!阿芷…”他的目光投向里间依旧昏迷的阿芷,“邪气侵神,本源受创,非猛药可医。需每日以温和导引术疏导其郁结气机,辅以‘养心归神汤’(酸枣仁、柏子仁、远志、龙骨等)徐徐滋养。苏姑娘,你心思细腻,导引术亦有基础,阿芷的日常疏导,就拜托你了。”
“秦先生放心!沐雨定当竭尽全力!”苏沐雨郑重应下,立刻着手准备药物。
接下来的几日,柳溪镇如同久旱逢甘霖的枯木,焕发出惊人的生命力。
空气中,终日弥漫着艾草、苍术焚烧后特有的辛香气息,混合着生石灰的干燥味道,将最后一丝残留的病气彻底驱散。一锅锅翻滚着浓郁药香的“清瘟解毒汤”架设在镇中空地,镇民们排着队,神色虔诚地领上一碗滚烫的药汁,一饮而尽。苦涩的药味入喉,带来的却是身体深处久违的暖意和安心。
慈济堂成了全镇最繁忙也最温暖的地方。苏沐雨如同不知疲倦的陀螺,带领着自愿帮忙的妇人,煎药、分药、照顾重伤员(主要是铁牛和阿芷)、为轻症和康复中的镇民诊脉换药。她的医术在实践中飞速精进,那份温柔与坚韧,赢得了所有镇民的敬爱。
铁牛不愧是体魄如山的汉子。在苏沐雨精心的照料和林玄偶尔渡入的一丝温和生机辅助下,他左肩那道恐怖的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结痂。虽然离恢复战力尚早,但已能倚着门框,咧着嘴看镇民们忙碌重建家园,偶尔中气十足地吼两嗓子指挥搬运木材,引得众人善意哄笑。
最让人揪心也最让人欣慰的是阿芷。她依旧昏迷,小脸苍白,呼吸微弱。但每日由苏沐雨施展温和的导引术为她梳理经络、喂服“养心归神汤”后,她紧锁的眉头会微微舒展,冰冷的指尖会恢复一丝暖意。有时,在夜深人静时,她干裂的嘴唇会无意识地翕动,发出几个模糊的音节,像是“爷爷”,又像是“林哥哥”。每当此时,守在一旁的苏沐雨总会心疼地握紧她的小手,轻声安抚。
林玄在服用了秦越人开的“回阳生脉散”和“安宫牛黄丸”后,识海的剧痛逐渐平息,但精神的损耗非朝夕可复。他大部分时间都在静坐调息,识海中《素问》玉简的虚影缓缓旋转,吸纳着天地间纯净的生机,修复着受损的神魂。偶尔,他会起身,在镇中缓缓踱步。看着倒塌的房屋被清理,新的梁柱被竖起;看着荒芜的田地被重新翻垦,撒下希望的种子;看着孩子们脸上重现天真的笑容,在废墟间追逐嬉戏;看着镇民们捧着热腾腾的药碗,眼中不再是绝望麻木,而是对未来的希冀…这一切,都让他疲惫的心灵感到一种沉甸甸的满足和宁静。医者仁心,所求不过如此。
秦越人的恢复速度最快。他损耗虽巨,但根基深厚,金针导引之术更是疗伤圣法。几日静养调息,辅以药物,苍白的面色已恢复红润,紊乱的气息重归悠长。只是那双冰冷的眼眸深处,似乎沉淀了更多东西。他时常站在慈济堂的窗前,目光越过逐渐恢复生机的柳溪镇,投向西北方遥远的地平线,指间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冰冷的金针,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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