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巫咸拿起苏沐雨研磨好的药粉,并未直接使用,而是将其均匀地撒入那盆清水之中。艾草的辛烈、柏子仁的清香、安息香的沉郁,瞬间在水中弥漫开来,与“定魂木”的青色烟气交融,形成一种复杂而奇异的芬芳。
做完这一切,巫咸并未像寻常医者那样拿出符咒或法器。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铜盆之前,面对着病榻上气息奄奄、七窍渗血的石婆婆,缓缓闭上了那双清澈深邃的眼睛。
诊室内陷入了绝对的寂静,只有石婆婆微弱的呼吸声和“定魂木”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
突然,巫咸口中再次发出那种悠扬苍凉、带着古老韵律的音节,比之前在门外更加清晰、更加低沉,仿佛在吟诵一首来自洪荒岁月的安魂之诗:
“魂兮…归兮…魄兮…安兮…”
“黄泉有路…尘归尘…土归土…”
“怨念散兮…戾气消兮…”
“清风拂灵台…明月照归途…”
他的声音并不洪亮,却仿佛带着奇异的穿透力,每一个音节都如同实质的波纹,轻轻震荡在诊室的空气中,与铜盆中袅袅升起的青色烟气、水中弥漫的药香气息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随着这古老音律的持续吟诵,奇异的变化发生了!
铜盆中清澈的水面,在药粉和音律的震荡下,竟然开始微微荡漾起一圈圈细密的涟漪!而那袅袅升起的青色烟气,也不再是随意飘散,而是如同受到指引般,化作一缕缕纤细的青色丝线,轻柔地、精准地飘向石婆婆的七窍!
更令人震撼的是,在林玄的“望气”视野中,他清晰地看到:
那缠绕石婆婆神魂、污浊翻滚的“缠魂丝”灰雾,在接触到这融合了古老音律、青色烟气(定魂木)、药香气息(艾草、柏子仁、安息香)的奇异能量场时,如同滚烫泼雪般,发出了无声的“嗤嗤”消融之声!无数细微的、充满恶意的低语尖啸着被净化、驱散!
那不断从七窍渗出的暗红血丝,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抚平、收敛,速度肉眼可见地减缓,最终彻底停止!
石婆婆脸上那浓得化不开的灰败死气,如同被清风吹拂的浓雾,开始缓缓地、但坚定地消散、淡化!
她那微弱混乱、濒临断绝的气息,在这古老音律的安抚下,奇迹般地变得悠长、平稳下来!紧锁的眉头也渐渐舒展,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陷入了一种深沉而安宁的睡眠之中。
整个诊室内,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祥和、空灵的气息。那古老的音律,那奇异的药香青烟,仿佛沟通了天地间某种至清至纯的力量,洗涤着一切污秽与怨念。
苏沐雨、阿芷、墨离、张清远,甚至门外的铁牛,都看得目瞪口呆,心神仿佛被这充满神圣感与净化力的仪式所震慑、所安抚。张清远心中的惊疑早已被巨大的震撼所取代,他从未想过,治病救人,竟能如此…如此玄奥,如此贴近精神本源!
林玄缓缓收回了导引的手,长长舒了一口气,疲惫的脸上露出了由衷的敬佩和一丝明悟。巫咸的治疗,并非对抗,而是引导与净化!以音律沟通天地清宁之意,以特制药香烟气为载体,抚慰、净化被怨念秽气侵蚀的神魂!这是完全不同于针砭药石的另一条大道!
不知过了多久,巫咸口中的古老音律渐渐低回,最终归于寂静。他缓缓睁开眼睛,眸中清澈依旧,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铜盆中的“定魂木”屑恰好燃尽,最后一缕青色烟气飘散。水面恢复了平静,药香也渐渐淡去。
石婆婆安静地躺在床上,呼吸平稳悠长,脸上虽仍显苍白病态,但那种令人心悸的死气和灰败已荡然无存,七窍也不再渗血,仿佛只是陷入了一场深沉的安眠。
“婆婆…婆婆她…”阿芷惊喜地捂住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是喜极而泣。
苏沐雨连忙上前探脉,入手脉象虽仍虚弱,却平稳有力,再无之前的混乱滑涩!她抬头看向巫咸,眼中充满了感激与敬畏:“前辈神术!妾身…拜谢前辈救命之恩!” 她深深福了下去。
巫咸摆了摆手,声音带着一丝苍老的沙哑:“举手之劳,不必多礼。此老妪体内秽浊阴寒之根尚未尽除,神魂亦受创不轻,需好生静养,辅以温补滋养、安神定魄之药徐徐调理,非旬日之功。” 他并未居功。
他随即目光转向林玄,带着一丝探究:“小友身具‘灵视’之能,又通导引自然之法,实属难得。然观小友导引之术,虽立意高远,却似…尚未得其完整传承?运转之间,多有滞涩之处。”
林玄心中再次一震,这位老者眼力之毒辣,简直匪夷所思!他恭敬道:“前辈明察。晚辈所得导引之法,确系残篇,摸索习练,多有不明之处。”
巫咸微微颔首,仿佛早有预料,并未深究。他的目光扫过诊室内众人,最后落在张清远那充满震撼与求知欲的脸上,以及墨离那闪烁着好奇与思索光芒的眼睛。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世情的苍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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