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败的柴房内,连日来的阴霾与死气,终于被一股微弱却坚韧的生机所取代。凌云盘膝坐在铺着干净草褥的角落,虽然脸色依旧带着重伤初愈的苍白,嘴唇也缺乏血色,但那双曾经锐利如寒星、后又一度黯淡绝望的眼眸,此刻却沉淀下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与通透。
他体内的剧毒已被渡难禅师以精纯内力辅以特殊法门逼出大半,残余的些许也被牢牢压制在经脉角落,再也无法兴风作浪。沉重的外伤在汤药和内力温养下,正以远超常人的速度愈合着。更重要的是,那颗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被绝望与温情反复淬炼过的剑心,仿佛经历了一场彻底的洗礼。
渡难禅师收拾好他那简单的行囊,将那顶象征着俗世行走的斗笠重新戴好。他看着气息已然平稳、眼神澄澈的凌云,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阿弥陀佛。凌施主伤势已无大碍,只需静心调养,假以时日,必可恢复如初,甚至……更胜往昔。”渡难合十道,“此间事了,贫僧也该继续上路了。”
凌云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却被渡难摆手阻止。
“大师救命之恩,凌云没齿难忘。”凌云的声音依旧有些虚弱,却带着发自肺腑的郑重,“他日若有用得着凌云之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渡难摇了摇头,目光慈和而深邃:“施主不必挂怀。佛渡有缘人,施主能于生死间堪破迷障,明心见性,便是对贫僧最好的回报。前路漫漫,望施主谨守此心,莫要再迷失于外相执着之中。贫僧,告辞了。”
说罢,渡难不再停留,转身迈步,那粗布麻衣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柴房门外,融入了小镇往来的人流之中,继续他那追寻“答案”的尘世之旅。
柴房内,只剩下凌云和阿古娜。
阿古娜看着渡难离去的方向,有些不舍地嘟了嘟嘴,但很快又雀跃起来,凑到凌云身边,眼睛亮晶晶的:“师父!大和尚走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能教我武功了吗?”
看着她那充满活力、毫不掩饰期待的脸庞,凌云心中最后一丝因宗门背叛、身受重伤而凝结的郁气,似乎也在这炽热的注视下悄然消散。他想起了辛诚当初在赤焰寨外,面对他关于“诚”与剑道的困惑时,那看似随意却直指本心的话语——
「你的误区在于,总在模仿他人,追寻他人走过的‘道’。放下那些桎梏,走出你自己的道。」
当时他似懂非懂,甚至隐隐有些不服。但历经生死,感受过阿古娜那毫无保留的、笨拙却真挚的守护,再回想起这句话,竟是别有一番滋味涌上心头。
模仿他人?他曾经模仿的是谁?是师门典籍中记载的那些前辈高人的剑意?还是江湖传闻中那些绝世剑客的风采?他执着于“诚之剑”的概念,却险些被这概念本身所束缚,变得刻板而孤冷,失去了剑应有的灵动与……温度。
走出自己的道?
他的道,是什么?
是守护。
守护剑心的纯粹,守护身边值得守护的人,守护那份让他于死境中感受到温暖的、笨拙的真诚。
一念通,百障消。
他缓缓抬起手,并未去拿放在一旁的长剑,只是并指如剑,在空中虚虚一划。动作看似随意,甚至有些缓慢,但指尖划过之处,空气仿佛被无形的气机牵引,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如同春冰初裂般的清鸣。一股圆融流转、不再刻意追求极致锋锐,却更加凝练沉静、内蕴生机的剑意,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
他感觉脑海中一片清明,往日修炼中许多晦涩难通、强行记忆模仿的关窍,此刻竟如水到渠成般豁然开朗。原来,放下对“形”的执着,回归本心的“诚”,剑,才能真正地“活”过来。
一丝若有若无的、如同冰雪初融后第一缕阳光般的暖意,在他向来冷峻的嘴角,悄然勾勒出一抹极淡、却真实存在的弧度。
他,笑了。
虽然那笑容很浅,很快便消散,但一直紧紧盯着他、等待他回答的阿古娜,却清晰地捕捉到了这瞬间的变化!
她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奇迹,猛地瞪大了眼睛,小嘴张成了圆形,指着凌云,结结巴巴地惊呼道:“师、师父!你……你刚才……你笑了?!原来……原来你这块大冰山,是会笑的啊!”
她夸张的表情和语气,将凌云从那种玄妙的顿悟心境中拉了回来。他微微一怔,看向阿古娜那因为震惊而显得格外生动的脸庞,心中那抹刚刚升起的暖意似乎又浓郁了几分。他没有否认,也没有恢复往常的冷峻,反而顺着她的话,眉梢微挑,用一种带着几分久违的、属于少年天才的疏狂与戏谑的语气,坦然承认:
“当然。”
“我可是天才。”
这话若是以前他说来,必然带着一股拒人千里的冰冷和自负。但此刻,由他带着那未散尽的笑意说出,竟少了几分尖锐,多了几分难得的鲜活与……亲近感。
阿古娜彻底呆住了,随即像是发现了什么天大的宝藏,兴奋地跳了起来,围着凌云转圈:“哇!你居然还会说这种话!太好了!我还以为你只会板着脸说‘胡言乱语’、‘不收徒’呢!那你这个天才师父,现在可以教我这个笨徒弟武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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