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驱散了长夜的寒意,却驱不散陈府上空那浓得化不开的悲戚。辛诚在小草那简陋的房间里,陪了陈潇整整一夜。后半夜,陈潇终于在那极致的悲痛与疲惫中沉沉睡去,但即便在睡梦中,他的眉头也依旧紧锁,身体不时惊悸般地颤抖,仿佛依旧被无尽的梦魇缠绕。
辛诚没有离开,他只是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目养神,同时“无想心域”微微展开,警戒着周围的动静,也感受着陈潇那虽然沉睡却依旧混乱不堪的精神世界。
当第一缕天光透过窗棂,微弱地照亮房间时,陈潇醒了。
他睁开眼,眼神先是空洞地望着结有蛛网的房梁,然后,昨夜那撕心裂肺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回,让他的身体瞬间再次绷紧。但这一次,他没有崩溃,没有嘶吼,只是静静地躺着,任由那噬骨的痛楚一遍遍冲刷着他的灵魂。
良久,他缓缓坐起身。
辛诚也适时地睁开了眼睛。当他看到陈潇此刻的模样时,心中不由得一震。
仅仅一夜之间,陈潇仿佛变了一个人。他原本乌黑的鬓角,竟真的染上了刺眼的霜白,虽然不是全头尽白,但那几缕突兀的灰白夹杂在黑发之中,显得格外沧桑与悲凉。他的脸色苍白如纸,眼窝深陷,嘴唇干裂,整个人透着一股被抽干了精气的憔悴。
然而,与这外在的颓败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那双眼睛。
不再有昨日的赤红与疯狂,也不再是以往那种带着理想光芒的明亮,而是变成了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的沉寂。如同两口冻结了万载寒冰的深潭,所有的情绪都被封存在最深处,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悸的冷静与……决绝。
“辛兄,”陈潇开口,声音嘶哑,却异常平稳,仿佛在讨论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让你看笑话了。”
辛诚摇了摇头,递过早已准备好的温水:“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些。”
陈潇接过,一饮而尽,冰冷的水划过喉咙,带来一丝清醒。他放下水碗,目光落在被自己紧紧攥了一夜、已经皱巴巴的小草日记和那件青布棉袄上,眼神有瞬间的波动,但很快又恢复了那死水般的平静。他将它们极其小心地、如同对待易碎的珍宝般折叠好,贴身收起。
“郡王,朱高煦。”陈潇吐出这个名字,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刻骨的寒意,“还有我那位好父亲。”
他终于将目光投向辛诚,那冰冷的眼神让辛诚都感到一丝寒意:“我们要扳倒他。不惜任何代价。”
辛诚迎着他的目光,点了点头,没有丝毫犹豫:“这是自然。于公于私,郡王都已是大明毒瘤,必须铲除。”
“好。”陈潇的嘴角勾起一抹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那我们就来商量一下,怎么让这位尊贵的郡王殿下,和他那些见不得光的‘空心人’,彻底万劫不复。”
他站起身,虽然身形依旧有些摇晃,但脊背却挺得笔直,仿佛将所有的痛苦都化作了支撑这副躯壳的钢筋铁骨。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陈府那看似井然有序、实则冰冷无比的庭院,开始冷静地分析:
“郡王势力盘根错节,朝堂、军队、乃至江湖,都有他的触手。更麻烦的是,他手里还掌握着从天坑弄走的那部分雷火机关兽,以及‘北冥归墟’的秘密。硬碰硬,我们目前毫无胜算。”
他的思维清晰得可怕,仿佛昨夜那个崩溃失控的人不是他一般。
“所以,我们需要策略。分化、瓦解、步步为营。”陈潇转过身,眼神锐利如刀,“他在朝中的党羽,需要一份详细的名单,找到他们的弱点,逐个击破。他在军中的渗透,需要精准的清除,这需要北镇抚司的力量。他在经济上的命脉,比如漕运、盐引,我会用我的方式,一根根给他掐断!”
他的话语充满了杀伐果断的气息,辛诚默默听着,心中既感欣慰于陈潇的振作,又隐隐生出一丝不安。因为他在陈潇的计划中,听到了一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苗头。
果然,陈潇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压低了声音:“除此之外,我们还需要一些……非常手段。”
他看向辛诚,眼神冰冷而坦诚:“比如,制造一些‘意外’,让某些关键人物永远闭嘴。或者,利用我对雷火机关兽的了解,设计一些……针对性的‘礼物’,送给郡王殿下的心腹。甚至,我们可以考虑,与郡王的其他敌人,进行一些……秘密交易。”
这些“非常手段”,听得辛诚眉头紧锁。他理解陈潇的愤怒与急切,但他所秉持的“至诚之道”,让他无法认同这种行事方式。
“陈兄,”辛诚开口,声音沉稳而坚定,“我明白你的心情。扳倒郡王,势在必行。但‘非常手段’,恐非正道。栽赃陷害,暗杀行刺,此等行径,与郡王何异?即便成功,我等心中所秉持的‘道’又将置于何地?况且,一旦开启此门,后患无穷,如何保证我们不会变成自己最厌恶的那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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