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穿透寂静夜空的尖锐:“郡王,他掌握了这种力量的核心,所以他能以区区边地藩王之资,撼动整个大明国本!如果我们没有找到那些微不足道的破绽,没有利用环境、没有付出数倍人命的代价去以巧破力,我们现在,连站在这里争论的资格都没有!早已是这漠北荒原上无人认领的枯骨!辛诚,在代差级别的力量面前,你所说的道德、人心、信念,脆弱得就像阳光下的冰,一触即溃!”
陈潇的激动,并非源于情绪的失控,而是源自灵魂深处对“技术代差”所带来的降维打击的深刻恐惧与认知。他来自一个见识过终极武器威力的时代,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当杀戮的效率被提升到某个阈值时,一切传统意义上的勇气、谋略甚至牺牲,都会失去意义。他所坚持的“必要之恶”,本质上是一种试图以“可控的、己方掌握的力量”去制衡“失控的、敌方掌握的毁灭”的极端理性选择,尽管这条路的尽头,可能正是他曾经那个世界试图逃离的深渊。
辛诚平静地承受着陈潇近乎逼视的目光,他的身形在寒风中挺拔如松。夜风拂动他额前的碎发,却吹不散他眸中的澄澈。
“我从未否认力量的重要,也深知格物之术的效用。否则,我不会与你并肩至此。”他的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深沉的穿透力,“但力量因何而用?由谁掌控?其界限又在何处?若只为取胜便可罔顾一切,奉行‘必要之恶’,今日我们以此对抗郡王,他日,是否会有更强者,以同样‘必要’之名,持更可怖之‘恶’来对付我们?届时,这天下苍生,又该由谁来守护?又该如何守护?”
他抬起手,指向那浩瀚无垠、冷漠俯视人世的星海,声音如同古老的钟磬,在旷野中回荡:“陈潇,你来自的那个世界,想必早已拥有远胜于此的毁灭火种。它们……最终为你的世界带来了永久的和平与安宁吗?还是将亿兆生灵的命运,都悬于一根颤巍巍的细丝之上,永堕猜忌与恐惧的深渊?”
陈潇的身体剧烈一震,仿佛被无形的雷霆击中。辛诚的话语,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他内心最深处、用层层理性与冰冷包裹起来的、不愿也不敢轻易触碰的禁区。那个蔚蓝色星球的记忆碎片汹涌而来——蘑菇云升腾的恐怖景象,核阴影下全球性的窒息对峙,无数因科技失控或滥用而导致的生态灾难、伦理悲剧……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属于另一个世界的伤痛,在此刻被辛诚赤裸裸地揭开。
“那……那是不一样的……”他下意识地辩驳,声音却干涩而微弱,失去了之前的锐气,“至少……在我们那里,那种终极力量……被置于了复杂的制衡体系之下,有规则,有……”
“规则?”辛诚不容他喘息,步步紧逼,目光灼灼如同星火,“规则由人订立,亦由人践踏。人心若失其‘诚’,贪婪、野心、恐惧便会吞噬理智,规则不过是遮羞的薄纸,一捅即破!陈潇,你所追求的‘必要之恶’,其‘必要’的尺度由谁来衡量?由当下的你?由未来的某个得势的‘陈潇’?还是由手握力量便可自定规则的‘新郡王’?”
他的话语愈发沉重,每一个字都敲打在陈潇的心头:“我深信,真正能维系秩序、奠基长治久安的,绝非一件或数件足以倾覆乾坤的凶器,而是人心深处那份不变的‘诚’——是对天地自然的敬畏,是对生命本身的尊重,是对公理道义的持守,是推己及人的仁恕。此心若失,此‘诚’若泯,纵有移山倒海、毁天灭地之神兵,不过是加速这人间堕入无边炼狱的薪柴罢了!力量本身无善无恶,但执掌力量的人心,却有!”
陈潇彻底沉默了。他像是被抽空了力气,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再次抬起头,仰望着那片浩瀚无情的星空。群星缄默,冰冷的光芒仿佛亘古如此,漠然注视着人世间所有的挣扎、理想、罪恶与牺牲。辛诚的话,如同洪钟大吕,在他灵魂深处激荡回响。他无法从逻辑上彻底驳倒辛诚,那是关乎人性与文明的终极诘问。但他同样无法放弃自己的立场,那是基于四个月来无数惨痛牺牲、基于生存第一法则的、血淋淋的现实考量。
“制衡……底线……”他喃喃自语,仿佛在咀嚼着这两个词的千钧重量。他想到了自己脑海中那些日趋成熟、却始终被理性强行压制的、关于利用硝石、硫磺与某些特殊矿物,制造出范围性杀伤武器的构想草图;想到了若不惜代价,以这个时代的工业基础所能达到的、足以瞬间改变战场格局的恐怖破坏力……一股源自灵魂战栗的寒意,从尾椎骨沿着脊柱急速攀升,让他几乎要颤抖起来。
过了许久,许久,久到仿佛一颗星辰都已在天幕上悄然划过了微小的弧度。陈潇长长地、彻底地吐出一口积郁在胸中的浊气,白雾氤氲,模糊了他一瞬间的表情。
他转过身,正面看向辛诚。星辉下,他的眼神复杂到了极致——有无法动摇的坚持,有深入骨髓的挣扎,有一丝难以掩饰的、精神上的疲惫,甚至……还有一丝微不可察的、近乎恳求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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