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吏话音未落,林昭已起身离座。他抓起外袍大步出门,靴底叩在青石阶上,一声紧过一声。
谢允紧随其后,低声道:“此时去徐府,恐惹非议。新政初行,你正被盯着。”
“正因为被盯着,才不能不去。”林昭头也不回,“他们若要将徐元度之病说成新政之祸,我便让他们亲眼看看,什么叫为国事累倒的臣子。”
徐怀之卧于内室,帐帘半垂,面色灰白,呼吸浅促。几名医官立于床前低声商议,见林昭进来,纷纷避至一旁。林昭走近榻边,伸手探其额头,滚烫如火。
“昨夜还在工部核对河道图样。”一名老仆跪地哽咽,“大人说时限紧迫,不敢耽搁,熬到三更才归家……清晨刚起身,便眼前发黑,栽倒在地。”
林昭默然良久,转身对众人道:“徐郎中非因私废公之人。此番病倒,只为争一日之速,使浙东百姓少受一分水患之苦。诸位皆是见证。”
他取出随身药囊,亲手调了一剂清热安神汤,端至床前,扶起徐怀之肩背,一勺一勺喂下。动作沉稳,无半分作态。
门外已有官员闻讯赶来,在廊下交头接耳。林昭走出房门,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徐兄为治水呕心沥血至此,难道我们反而要因惧怕阻力,便弃政自保?”
众人面面相觑,无人应答。
翌日清晨,都察院值房灯火通明。林昭召来谢允与数名清流讲官,摊开一份名录。
“这三月试行期,不只是考政绩,更是考人心。”他指着名单,“这些人原本观望,如今见徐元度倒下,以为风向有变。若不及时定住局面,新政未行,先失士心。”
谢允翻看名录,眉头微皱:“礼部员外郎李崇文昨日还说‘待观成效’,今日却在同僚间放话,称你借新政结党营私。”
“那就让他亲眼看看,谁才是真正的结党。”林昭提笔写下几人姓名,“今夜太学南斋设讲席,请几位讲官轮番登台,讲新政三策本源,引历代兴革得失为证。不必攻讦他人,只说利弊,只论实务。”
谢允略一思索,点头道:“若能说得书生心动,自然有人传扬出去。”
“不止书生。”林昭收笔,“六部郎吏多居城南,每日必经太学。我要让每一个从那里走过的人,都听见新政为何而立。”
当夜,太学南斋灯火如昼。第一位登台的是翰林院编修周慎言,开口便道:“昔汉武行均输,唐宗设常平,皆因时制宜,非泥古而行。今考成法督官实绩,劝农令救民于灾,修边备防患未然——三策所求,非权术,乃实效。”
第二位是刑科给事中陆明远:“祖制固当尊,然祖宗立法,原为安民。若民生困顿而守旧不变,是敬其名而毁其实。”
讲至深夜,听者愈聚愈多。有太学生,有低阶吏员,甚至有各部司务小官悄然混入。散场时,人群久久不散,议论声直传至宫墙之外。
第三日,户部主事王延之主动递帖求见林昭。
“我原以为新政只是虚名。”他在值房中直言,“可听了太学那几场讲论,才知其中条条皆有出处,件件皆有考量。徐郎中为图样累倒,你们却连夜重绘补档——这般做事,我愿协办劝农令。”
林昭未喜形于色,只道:“你要协理的是实差,不是空谈。浙东各县仓廪虚实、灾情缓急,需一一核实,不得遗漏。”
“我带两名属吏,即刻启程。”王延之起身拱手,“若查出虚报冒领,当场参办。”
又有兵部车驾司员外郎陈景和登门,言辞谨慎:“边备修缮所需马匹草料,原由民间采办,层层转包,损耗极重。我愿牵头改行直采,节省开支三成以上。”
林昭盯他片刻:“你可知此举会断了多少人的财路?”
“知道。”陈景和抬头,“但我更知道,九边戍卒冬衣未齐,战马瘦骨嶙峋。再拖下去,不是省银子,是丢江山。”
林昭终于颔首:“明日具折上奏,我为你压阵。”
反对声并未消失。礼部尚书王缙在朝会上再度发声,称“讲学干政,有违体统”,要求禁绝太学议政之风。兵部侍郎胡敬之亦上书,指林昭“聚众鼓舌,蛊惑人心”。
林昭当庭回应:“太学讲论,未涉私仇,只论国策。若连几句实话都听不得,何谈纳谏?若士人开口即被斥为‘干政’,那请问陛下,日后还有谁敢言事?”
天子未置可否,但内廷传出一句话:“学子论政,古已有之。只要不越礼,不妨听听。”
风向悄然变化。
第五日午后,林昭步入太学讲堂。堂前石阶上已聚满人影,数十名年轻官员与太学生肃立等候。阳光斜照,映在他洗得发白的青衫上。
他站定阶顶,声音不高,却穿透全场:“三月之期,不是退路,而是战场。考成法不是为了罚人,是为了让尽责者得赏;劝农令不是施舍,是为了让百姓活得有尊严;修边备不是好战,是为了让边境孩童不再半夜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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