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牌被拾起时,边角还沾着沟底的湿泥。林昭指尖拂过断口,木刺扎进指腹,他未缩手,只将那半截“第一田”交给随从,命其妥善收存。
三日后,他抵京。未归私邸,径直入清源书院,直趋书房。
夜已深,檐角滴水声断续。他取出密格暗屉的钥匙,启开夹层,翻检《寒门举荐制实施细则》原稿。纸页齐整,墨色均匀,唯独第七页边缘略泛毛糙,似曾拆动。他逐行对照誊抄本,发现其中一行小字——“初试糊名由提调官亲验封匣”——在原本上并无此句。
笔迹新润,非原稿所有。
他合上册子,不动声色。次日晨课,照常批阅学生策论,午后召两名心腹生员至内室,令其每日整理文书时,于显要案卷中夹入一份伪造的《会试阅卷流程草案》,并叮嘱:“务必置于我常翻阅的匣中,不可藏匿。”
当夜,他在茶叙间与诸生闲谈,提及:“明日须将新章呈递天子,事关重大,不敢迟误。”
话音落,众学子应和如常。唯有一人,名李承恩者,执壶添茶时手腕微颤,热茶溢出杯沿,烫得对面同窗轻呼一声。李承恩连声致歉,低头收拾,额角却沁出汗珠。
林昭垂目饮茶,未语。
两日后,陈元直召集全院生员于讲堂议事。老山长立于台前,声沉而肃:“近日书院有文牍外泄之嫌,虽无确证,然防微杜渐,自即日起暂停对外招生,账册出入皆需复核,晚间闭门稽查,不得擅离。”
堂下诸生面面相觑。李承恩坐于后排,手指紧攥袖口,目光数次扫向窗外。
入夜,细雨初降。林昭遣人熄去书房灯火,自侧门悄然退出,藏身邻院偏屋。谢允所派两名便衣御史已在后巷守候多时。
戌时三刻,书院角门轻启。一道身影裹着蓑衣闪出,脚步急促,直奔城南。御史尾随其后,不近不远。
那人穿街过巷,最终停于一处废弃药铺前。铺面倾颓,墙皮剥落,唯留一堵断墙。他四顾无人,迅速自怀中取出一封油纸包裹的信笺,塞入墙洞深处,又取火折子点燃一张残纸,待其烧至半截,踩灭余烬,转身欲走。
两名御史当即现身,将其按住。搜身所得,除未燃尽的纸灰外,尚有一枚铜钱大小的蜡封空白信皮,隐有暗纹。
李承恩面色惨白,厉声道:“你们做什么!我只是替母送信,何罪之有!”
“你母病重,需你夜夜送信?”一名御史冷笑,“可知道她住在哪条巷?哪家医馆?请的哪位大夫?”
李承恩语塞,只道:“你们无权拘我!我是书院正式录籍生员!”
“既是正经学子,为何鬼祟至此?”另一人抖开纸灰,拼凑残字,赫然可见“糊名誊录将废”“主考三人已通关节”等字样。
消息传回书院时,陈元直正在灯下翻阅旧档。闻报,手中茶盏一顿,茶汤泼洒案头。
“竟真有人背师叛道。”他低声叹道,“我收徒数十载,自认识人有术,却不料……”
林昭立于窗前,雨水顺着屋檐滑落,在青石阶上砸出浅浅水洼。他转身道:“山长不必自责。人心难测,然证据确凿,不容狡辩。”
次日午时,林昭亲审李承恩。
审讯之地设于书院静室,仅容三人。林昭坐于案后,面前摊开两份笔迹对照:一是李承恩入学时所书履历,二是自药铺搜得的密信残稿。二者起笔顿挫、收锋角度完全一致。
他又命人取来书院近月外传公文副本,逐一比对,发现凡涉及新政机要者,抄录笔迹皆出自同一人手。
李承恩仍强辩:“或许有人模仿我的字!”
“那你可知,”林昭缓缓开口,“你母亲坟茔在城西乱岗,葬于两个月前冬至日?守墓老翁姓张,收了五文钱香火银,至今记得你当时穿一件褪色蓝布袍,跪地痛哭半个时辰。”
李承恩浑身一震,抬头瞪视,嘴唇颤抖。
“你说探亲,可亲已亡;你说送信,可信中无家事一字。”林昭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你每月初七、十七、二十七夜出,专挑风雨之夜,路线固定,皆避巡更。若只为家事,何必如此谨慎?”
室内寂静。
良久,李承恩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伏首叩头:“是我……是我受人引诱。有位礼部郎中旧仆寻我,言称若能传递消息,待新政变动后,可保我入翰林见习,三年授实职。我不该贪心……不该辜负先生教诲……”
“那位郎中是谁?”林昭问。
“只知姓王,曾任礼部仪制司,半月前已被罢官。”
林昭眼神微凝。此人他知晓,裴党旁支,专司科场人事勾连。
“还有谁接应你?”
“只有墙洞投信,从未见过面。每次送完,次日清晨便有人取走。”
线索至此中断。但方向已明。
林昭起身,命人将其押入书院禁闭室,严加看管,不得与外人接触。
当晚,他邀陈元直至书房议事。
老山长神色沉重:“此子若早一步回头,尚可挽救。如今身陷贼网,纵不处重罚,也难留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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