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锣声在祠堂里回荡，惊得梁上的燕子扑棱棱飞起。林凛赶紧把攥在手里的草药图谱塞进袖口，装作专心看供桌上那盘还冒着热气的红龟粿。
铛——林氏家族扩大会议，现在开始！叔公林敬浪敲完锣，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这位当了三十年村长的老人，今天特意穿上了压箱底的藏青色中山装，领口的扣子系得一丝不苟。
爷爷林敬波从供桌旁捧出一个红布包袱，小心翼翼地打开，露出里面泛黄的族谱。祠堂里立刻安静下来，连阿白都停止了啄食，歪着脖子盯着那本厚重的族谱。
依公，林凛突然举手，羊角辫上的红头绳跟着晃了晃，我能坐那个绣墩吗？她指着八仙桌尽头那个雕着莲花纹的凳子——那是大伯去年从南洋带回来的，平时连碰都不让她碰。
奶奶郑美娇正忙着给祖宗牌位上香，闻言回头笑道：就你机灵！快去坐！说着还偷偷朝林凛眨了眨眼。
林凛蹦蹦跳跳地跑过去，却发现凳面上绣着长命百岁的牡丹图案，针脚细密得像她上次在县城看到的绣品。她小心翼翼地坐下，感觉自己像是坐在一朵大牡丹花上。
今儿个把大伙儿叫来...叔公开口道，突然的一声，一只雪白的大鹅扑棱着翅膀飞上了八仙桌！
哎哟喂！二婶郑珍珠吓得往后一缩，这扁毛畜生怎么跑这儿来了！
众人的目光都转向那只大鹅——正是林凛的宝贝阿白。它稳稳当当地站在供桌中央，扁扁的嘴巴正对着族谱，时不时还低头啄两下。
阿白！林凛又急又气，快下来！
可阿白非但不听，反而用翅膀拍开了族谱的一角。哗啦一声，几张纸飘了出来，其中一张泛着淡淡的草药香。
爷爷眯起眼睛，从纸堆里抽出一张画满符号的纸：这是...
依公！林凛一个箭步冲过去，那是我画的！她一把抢过那张纸，却发现是昨晚偷偷塞进去的家族发展四件宝。
祠堂里顿时炸开了锅：
这丫头片子还会画画？
画得跟鬼画符似的！
咦？这画的怎么像是后山的药圃？
林凛涨红了脸，把纸展开给大家看：这是我设计的防灾图！你看这里...她指着图上歪歪扭扭的线条，这条线是洪水来的方向，这里应该种防风林...
大叔林丕邺突然拍腿大笑：哎哟！这不就是去年被台风吹倒的那片地吗？凛丫头画得还挺像！
二叔林丕伟撇撇嘴：小孩子懂什么防灾...话没说完就被奶奶瞪了一眼：你懂什么？没看见你爸都仔细看着呢？！
爷爷缓缓放下手中的纸，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光：依凛妹央...倒是提醒我了。他转向叔公，依弟，我记得后山那片地，咱爹说过是藏龙卧虎之地...
对对对！叔公一拍大腿，就是依爹当年留的！说是...
阿白突然地一声，用扁嘴叼起放在供桌上的罗盘——那是爷爷出门看风水必备的宝贝。它把罗盘推到林凛脚边，又用翅膀指了指祠堂角落里落灰的药碾子。
阿白！大叔笑得直拍桌子，它这是要帮凛丫头呢！
林凛眼睛一亮，赶紧抱起罗盘：依公，阿白都知道要用罗盘看方位！后山向阳的那块坡地，土是松的，旁边还有条小溪...
林敬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记得那片地...确实适合种药材。他转头看向爷爷，依波哥，你咋不早说？
爷爷捋着胡须，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那时穷得揭不开锅，谁还记得这些...他的目光落在林凛身上，眼神复杂得像是在看什么稀罕物件。
祠堂外，一阵秋风吹过，吹得檐角的铜铃叮当作响。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正好照在林凛认真讲解的侧脸上。
林凛还没回答，阿白突然叫了两声，迈着方步走到院子里。众人疑惑间，只见它昂首挺胸地对着后山方向引颈长鸣，脖子上的红布条随风飘荡——那是去年端午节奶奶给它系上的辟邪符。
第二样，林凛趁热打铁，展开第二张画满房子的纸，咱们林家医馆可以扩大成家族医馆！她指着图上歪歪扭扭的房子，依公坐主诊，依嫲帮忙抓药，屋子后面还能种草药！
妈妈曹浮光突然红了眼眶。她蹲在角落里纳鞋底，闻言抬起头，声音轻得像蚊子哼哼：偎...偎也想学认药...
第三样！林凛没注意到妈妈的异样，兴奋地抖开第三张纸——上面画满了圆圈和方块，办扫盲班！婶子们白天干活，晚上来学认字！她指着自己设计的课表，周一学数字，周二学写名字，周三...
二叔林丕伟突然冷笑：扫盲班？我家闺女将来是要嫁人的，认什么字！他的话像盆冷水浇下来，几个婶子顿时低头搓起了衣角。
我...林漺躲在妈妈身后，小手紧紧抓着妈妈的衣角。上辈子因情伤抑郁的她，此刻仿佛又看见了那个被退婚的自己。
放屁！林敬浪叔公的二儿子林丕连家儿子林武（林凛的三堂弟）突然跳起来，偎妈说了，女子读书才不会被人骗！这个憨厚的放牛娃梗着脖子，偎姐要是识字，去年就不会把卖鸡蛋的钱都给那骗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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