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比刚才更冷了一些，卷起地面上若有若无的雾气，像一条条灰色的纱巾，缠绕着哥谭市的摩天楼群。蝙蝠侠离开后，那股凝滞如实质的压迫感也随之消散，空气重新开始流动，带着高处特有的稀薄和凉意。
靡思静静地站了一会儿，似乎在确认某种追踪的可能已经彻底断绝。然后，她迈着从容的步子，走到了天台的边缘。
脚下，是哥谭。一片由罪恶与欲望浇灌出的、无边无际的霓虹森林。无数的光点在黑暗中闪烁、流动，汇聚成沉默的河流，勾勒出这座城市冷硬而浮华的轮廓。警笛声从遥远的街区传来，微弱得像一声叹息。
她从晚礼服精巧的手包里，取出一个造型简洁、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通讯器。按下侧面的一个隐蔽按钮，一道微弱的蓝光在屏幕上一闪而过，随即转为表示线路安全的绿色。
她将通讯器贴在耳边，目光平视着远方韦恩大厦那高耸入云的尖顶，声音平静得像是在谈论天气。
“哥谭的情报组织拿到了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进行某种验证。随后，一个经过电子处理的、完全无法分辨性别和年龄的中性声音响了起来，音调平直，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确认。‘渡鸦’已入笼。数据流完整度百分之九十九点八，无物理隔绝迹象。你暴露了？”
这个声音像手术刀一样精准而冰冷。
“遇到了两个‘意外’。”靡思淡淡地回答，视线扫过脚下那片光怪陆离的城市，“一个红蓝相间，一个漆黑如夜。都是本地特产。”
“超人与蝙蝠侠。”电话那头的声音立刻给出了判断，依旧是陈述句的语气，“风险评估升级。你的身份是否受损？”
“没有。他们只是在尽‘义警’的职责，顺便对我这个‘无辜市民’产生了点好奇心。”靡思的唇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专业人士的好奇心，你知道的，有时候比恶意更麻烦。”
“数据分析显示，蝙蝠侠与布鲁斯·韦恩的关联概率为百分之八十七点四。你的秘书身份是最高级别的防火墙，也是最危险的引信。Joker那边呢？他是否察觉到你的行动？”
“他？”靡思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一丝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他只关心我身上有没有沾上其他男人的味道。至于我的脑子里在想什么……他不在乎，也自负地认为一切尽在掌握。”
“自负是弱点。但他的不可预测性是最大威胁。根据协议，你应在七十二小时内切断与他的所有非必要联系。”
“协议？”靡思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波澜，那是一种极淡的、近乎嘲讽的玩味，“协议还规定，‘渡鸦’的交接应该在绝对安全的环境下进行。告诉我，在哥谭，哪里绝对安全？”
电话那头再次陷入了沉默。这个问题，似乎超出了它的程序设定。
靡思没有等待回答。她转过身，背靠着天台冰冷的护栏，仰头看着那片被城市灯光染成灰紫色的、没有星星的夜空。
“我有点累了。”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对自己说。这句突如其来的、充满了个人情绪的话语，与刚才那番冷静专业的对话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疲劳’会降低判断力，增加任务风险。”那个中性的声音回应道，像一台尽职尽责的机器。
“我知道。”靡思闭上眼睛，感受着夜风拂过脸颊，“但机器也需要停机维护，不是吗？”
“你的任务周期已完成百分之六十。核心目标‘钥匙’的线索尚未出现。现在不是停机的时候。”
“我没有要停机。”靡思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我只是需要……换个机油。”
她结束了通话，将通讯器放回手包。
周围又恢复了寂静，只剩下风的声音。她靠在护栏上，从手包里拿出一根纤细的女士香烟和一只银色的打火机。清脆的“咔哒”声后，一簇小小的火苗在夜色中亮起，映亮了她那张漂亮得有些不真实的脸。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缓缓地吐出。白色的烟雾在空中袅袅升起，很快就被夜风吹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像她刚刚说的那些话，和那些不为人知的情绪一样。
钥匙……
靡思的目光再次投向远方。在这座巨大的、由钢铁与谎言构成的迷宫里，那把能解开一切的“钥匙”，究竟藏在哪里？是藏在韦恩集团那深不见底的商业帝国里，还是藏在Joker那癫狂混乱的犯罪网络中？
又或者，它根本就不在这两者之间。
她夹着烟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些。烟头的红光在黑暗中明灭不定，像一颗遥远而孤独的星。
她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直到指间的香烟燃到了尽头，那灼热的温度将她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她将烟蒂在护栏上捻灭，然后小心地收进手包里，没有在这片属于别人的天台上留下任何痕迹。
做完这一切，她最后看了一眼脚下的哥谭，那眼神平静而深邃，像结了冰的湖面。然后，她转过身，挺直了背脊，迈开脚步，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而坚定，一步一步地，走回了那片属于人间的、光怪陆离的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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