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带着薄茧、滚烫的手还停留在她的腰侧，像一枚宣示所有权的烙印。车厢内燥热的空气里，充满了危险的、一触即发的沉默。
然而，打破这份沉默的，却不是预想中的恐惧或屈服。
一只更纤细、更柔软的手，轻轻地覆上了比利的手背。那触感轻柔得像一片羽毛，却让比利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他能感觉到她指尖的凉意，与他手背上那因愤怒而升高的温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的手没有停下，而是顺着他肌肉线条分明的小臂，缓缓地、带着一种近乎安抚的意味，向上滑动。她的动作不带一丝一毫的犹豫或害怕，仿佛她不是被困在狭小空间里的猎物，而是一个正在巡视自己领地的女王。
比利僵硬地看着她。他大脑里所有的警报都在疯狂鸣叫，告诉他应该把这只胆大包天的手打开，应该用更强大的力量让她明白谁才是这里的主宰。
但他没有动。
他只是眼睁睁地看着那只手，越过他的手肘，滑过他的上臂，最终，停留在了他的耳边。
柔软的、带着凉意的指腹，轻轻地、捏了捏他的耳垂。
那是一个极度亲昵，甚至可以说是狎昵的动作。
比利感觉自己的呼吸，在那一瞬间，被彻底夺走了。一股陌生的、酥麻的电流，从耳垂被触碰的地方，瞬间窜遍全身，让他不受控制地打了个极轻的激灵。
“现在不是你的工作时间吗？”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笑意，像一缕不成调的、慵懒的夏日小调。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精准的钥匙，轻易地就打开了他记忆的锁。
泳池里那具湿滑、柔软的身体；那双不肯服输的、亮得惊人的眼睛；还有那包被她恶作剧般毁掉的、他最喜欢的牌子的香烟……那些被他强行压下去的、混杂着恼怒与一丝异样兴奋的画面，此刻不受控制地，重新在他脑海里翻涌。
他感觉自己的脸颊，在不受控制地升温。
这个该死的……女巫。
“你来，是来找我要赔偿的？”
她歪着头，看着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弯成一个狡黠的弧度。
比利猛地回过神来，他那双蓝色的眼睛里重新燃起怒火，但这一次，那火焰深处，却夹杂了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慌乱。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收回了那只还停留在她腰间的手，转而伸出另一只手，粗暴地捏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正视自己。
“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充满了威胁的意味，“别他妈用那种语气……”
他的话，被一声更轻、更软的称呼，硬生生地打断了。
“嗯？比利…..哥哥？”
那两个字，像两根淬了蜜糖的毒针，精准地刺入了他最柔软的防备。
比利捏着她下巴的手，在那一瞬间，彻底僵住了。
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投入了一颗深水炸弹，轰的一声，炸成了一片空白。所有的愤怒，所有的威胁，所有的虚张声势，都在那一声甜软的、带着撒娇尾音的“哥哥”面前，被炸得粉碎，连一丝残骸都找不到。
他活了这么多年，听过无数女孩用各种各样的声音叫他的名字。有尖叫，有哭泣，有谄媚，有爱慕……但他从未听过这样的。
那声音里，没有丝毫的畏惧，反而充满了游刃有余的、把他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戏谑。
这比任何反抗和咒骂，都更让他感到……挫败。
一种前所未有的、被彻底看穿了的挫败感。
他那套横行霍金斯的、建立在暴力与魅力之上的逻辑，在这个女孩面前，第一次，失灵了。
“你他妈的……”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试图重新找回自己的气势，但连他自己都听得出来，那声音里，只剩下了色厉内荏的空洞。
他捏着她下巴的力道，在不知不觉间松懈了下来。指腹下的皮肤细腻得不可思议，让他产生了一种再用点力就会留下红痕的错觉。
“谁是你哥哥？”他恶狠狠地盯着她，试图用眼神杀死她，“再叫一遍试试？”
这句威胁，说出口的瞬间，他就后悔了。
因为它听起来，不像是威胁，反而……更像是一种带着别扭期待的邀请。
靡思像是完全没有听出他语气里的威胁，反而真的顺着他的话，又凑近了一点。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他甚至能闻到她呼吸间传来的、一丝淡淡的甜味。
“可是，你比我大呀。”她的声音无辜极了，“不叫哥哥，叫什么？”
她眨了眨眼，那双潋滟的桃花眼里，清晰地倒映出他此刻有些狼狈的、不知所措的脸。
“叫……比利叔叔？”
“闭嘴！”
比利感觉自己额角的青筋都在突突直跳。他猛地松开手，像是被烫到一样，狼狈地向后靠去，脊背重重地撞在了驾驶座的靠背上。
他需要空间。
他需要拉开距离，重新思考对策。
这个女孩，是个彻头彻尾的、不按常理出牌的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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