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沙哑的、充满了威胁意味的宣言，还萦绕在微凉的空气里。比利·哈格罗夫的拇指还停留在她的唇上，那柔软的触感像一簇微弱的电流，顺着他的指尖窜遍全身。他以为自己终于扳回了一城，用一个充满未来感的、模糊的承诺，重新夺回了这场博弈的主导权。他凝视着她，等待着她露出一丝一毫的慌乱、畏惧，或是被征服的顺从。
然而，他等来的，却是一个全然在他意料之外的回应。
她柔软的指尖轻轻地、带着一点俏皮的力道，捏了捏他的脸颊。那个动作是如此的自然而然，就像安抚一只炸了毛却又不知所措的大型犬科动物。
一瞬间，比利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精心构筑起来的、用以掩饰内心溃败的强硬外壳，在她这个轻描淡写的动作面前，如同被阳光照射的薄冰，瞬间碎裂，化为乌有。所有的威胁，所有的暗示，所有的虚张声势，都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好啊，我等着。”
她的声音轻快而悦耳，每一个字都像裹着蜜糖的羽毛，轻轻搔刮着他紧绷的神经。
“现在可以送我回家了吗，国王陛下？”
“国王陛下”这四个字，被她用一种略带上扬的、充满戏谑的语调说出，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他所有可笑的自尊。
比利猛地松开了手，像是被烫到一般，向后退了一大步，拉开了两人之间那过分亲密的距离。他环抱着她的手臂垂了下去，捏着她脸颊的手也被迫收回。那片柔软温暖的触感从他皮肤上消失，只留下一阵让他心烦意乱的空虚。
他死死地盯着她，蓝色的眼睛里翻涌着惊涛骇浪。有愤怒，有羞恼，但更多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挫败感。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用尽浑身解数想要吓唬人的小丑，结果对方不仅没被吓到，反而笑着拍了拍他的头，递给了他一颗糖。
这种感觉……糟透了。
他想说点什么，想用更恶毒、更刻薄的话语来反击，来夺回哪怕一丝一毫的颜面。可他的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一样，一个字也挤不出来。他所有的词汇库，在此刻都显得那么贫乏无力。
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一声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极其不甘的冷哼。
“上车。”
他转过身，头也不回地朝着那辆蓝色的卡玛洛走去。他的背影僵硬得像一块石头，每一步都踩得极重，仿佛要将脚下的土地踩穿。
靡思看着他那副恼羞成怒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她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
车门“砰”的一声被甩上，引擎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轮胎在泥地上摩擦，溅起一片尘土，蓝色的猛兽掉转车头，朝着来时的路疾驰而去。
车厢内的气氛压抑得近乎凝固。
比利一言不发，双手死死地攥着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的侧脸线条紧绷，下颌线绷成一道冷硬的直线，目光直视着前方被车灯照亮的一小片道路，仿佛要把那黑暗的尽头瞪出个窟窿来。他把车开得飞快，却不再像来时那样充满了炫耀和挑衅的意味，那更像是一种纯粹的、无处发泄的烦躁。
靡思也没有说话。她只是安静地坐在旁边，侧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树影和夜色。她能感觉到身边男人身上散发出的低气压，那是一种混杂着怒火、挫败和强烈不甘的复杂情绪。
她知道，霍金斯的“国王陛下”，今晚的自尊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
卡玛洛在一栋陌生的房子前停下，刺眼的车灯照亮了门前的草坪。引擎熄火，周围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只剩下远处传来的几声虫鸣。
“到了。”
比利的嗓音干涩而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
靡思解开安全带，却没有立刻下车。她转过头，看向身边的男人。在昏暗的车厢里，他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蓝色的眼睛在阴影中晦暗不明。
“谢谢你送我回来，国王陛下。” 她轻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真诚的笑意。
比利的身形一僵，握着方向盘的手又收紧了几分。这个称呼现在听起来，每一个字都像是在他那碎了一地的自尊心上又踩了一脚。
他猛地转过头，几乎是恶狠狠地瞪着她。
“别再那么叫我！”
“为什么？” 靡思眨了眨眼，一脸无辜，“我觉得很适合你啊。”
“你——” 比利被她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他看着她那双带笑的眼睛，感觉自己所有的怒火都像是打在了棉花上，无力又可笑。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最终却只化作了一声烦躁的低吼。
他粗暴地脱下自己身上的牛仔外套，不由分说地扔到了她的怀里。那件外套还带着他滚烫的体温和淡淡的烟草气息，瞬间将她包裹。
“穿上。” 他的语气生硬得像是在下命令，“晚上冷。”
做完这个动作，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重新转回头，不再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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