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话像一枚冰锥,钉入了朱尔斯的耳蜗。
靡思的嘴唇并没有碰到她,但那温热的气息却仿佛在她耳廓上留下了一片灼痕,随即又化为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椎一路向下蔓延,冻结了她每一根神经末梢。
“别怕,过程会很美的。”
声音很轻,很柔,像情人间最亲密的耳语,内容却比任何诅咒都恶毒。
她甚至能够清晰地回忆起那个微笑。那不是胜利者的炫耀,也不是恶作剧得逞后的得意,而是一种近乎悲悯的、神明俯瞰祭品般的微笑。仿佛她接下来的命运,在她眼中不过是一场早已编排好的、具有某种凄美价值的艺术演出。
靡思转身离开了。脚步声轻盈得像猫,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走廊的阴影里。
厨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朱尔斯还维持着被困在厨台前的姿势,一动不动。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了,变成了一座冰冷的石雕。她想张口呼喊,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漏风般的气音。她想挪动双腿,却发现膝盖软得像一滩烂泥,根本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
恐惧。
这是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最原始、最纯粹的恐惧。它不像面对持刀的暴徒,也不像深夜撞鬼,那都只是对物理伤害或未知事物的惊吓。而此刻盘踞在她心中的,是一种存在被彻底否定的、沦为玩物的、无法反抗的绝望。
过去二十年里,她一直将自己的身体和魅力当作武器,无往不利。她习惯了用挑逗的眼神和暧昧的言语去操纵别人,去获得自己想要的一切。她是猎人,男人是她的猎物,而其他女人,不过是她狩猎场里碍事的风景。
可就在刚刚,她引以为傲的一切,在靡思面前被轻而易举地碾碎了。
原来,她不是猎人。
她甚至连猎物都算不上。
她只是……祭品。
那个词在她脑海里炸开,带着血腥味。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头。她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地用手捂住嘴,指甲深深地陷进脸颊的软肉里,才勉强没有吐出来。疼痛让她短暂地找回了一丝对身体的控制权。
她靠着厨台,身体不受控制地滑坐到冰冷的地板上。空洞的眼神没有焦点,直勾勾地盯着前方黑暗的空气,仿佛能从那里看见自己被精心设计的、“很美”的死亡。
“……朱尔斯?”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像一根针,刺破了厨房里凝固的死寂。
朱尔斯猛地一颤,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抬起头。
是达娜。她穿着一身保守的棉布睡衣,手里拿着一个空水杯,正一脸担忧地站在那里。昏暗的光线勾勒出她单薄的轮廓,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满是纯粹的困惑和关心。
被看到了。
被最不想让她看到的达娜,看到了自己最狼狈、最不堪的样子。
朱尔斯大脑一片空白,羞耻和恐慌瞬间淹没了她。她下意识地想要爬起来,想要整理好身上那件被扯得凌乱的、科特的衬衫,想要挤出一个和平时一样无所谓的笑容。
但她做不到。她的手脚都在发抖,牙齿上下打颤,发出“咯咯”的轻响。
达娜显然被她的样子吓到了,快步走了过来,在她面前蹲下。
“天哪,朱尔斯,你怎么了?你脸色好差……是不是生病了?”
达娜伸出手,似乎想碰一下她的额头,却被朱尔斯猛地挥手打开了。
“别碰我!”
声音尖锐得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达娜的手停在半空中,表情变得有些受伤和不知所措。
“我……我只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发烧。”
“我没事。”朱尔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眼神躲闪着,不敢去看达娜的眼睛。她用手撑着地,挣扎着想站起来,但双腿依旧使不上力。
看着她这副样子,达娜眼中的担忧更浓了。她没有再坚持,而是绕到朱尔斯身后,用自己瘦弱的肩膀扶住她。
“你是不是和科特吵架了?还是……还是发生了别的事?你看起来……很害怕。”
害怕。
这个词从达娜口中说出来,像是一道宣判。
朱尔斯浑身一僵,最后一点伪装也彻底剥落了。她放弃了挣扎,任由达娜半抱着她,将脸深深地埋进了自己的膝盖里,身体开始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她没有哭,甚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但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无声的战栗,比任何声嘶力竭的哭喊都更让人心惊。
达娜彻底慌了神,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笨拙地、一下一下地轻拍着朱尔斯的后背,用自己唯一能想到的方式安慰她。
“没事的,没事的……不管发生什么,都会没事的……”
与此同时,地下深处。
巨大的监控墙上,厨房里的画面被放大到了最中央。
实习生汤米脸色惨白,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嘴,眼中满是惊恐。他看着屏幕上那个蜷缩在地板上、瑟瑟发抖的女孩,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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