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光线愈发昏暗，书桌上那本摊开的古籍仿佛一扇通往幽暗世界的窗户。靡思看着纸页上那句燃烧的、闪烁的“朋友”，心脏剧烈地跳动着。诱惑像是一根看不见的丝线，从那一行行红字中延伸出来，轻轻缠绕住她的指尖、她的呼吸。
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慌乱，重新捡起那支掉落的羽毛笔。笔尖在墨水瓶里蘸了蘸，悬停在纸页上方，带着一丝少女孤注一掷的决心。她避开了那个关于“变成”汤姆·里德尔的直接请求，转而提出一个更具体的、仿佛在签订某种协议般的条件。
“嗯…..反正就要好看，然后身材好。”
写下这行字时，她的脸颊滚烫。这听起来太像一个小女孩在挑选玩具了，幼稚得可笑。但这是她此刻唯一能想到的、能将这段对话拉回到她能理解的范畴内的方式。
对面的红字再次浮现，这一次，笔触显得轻快了许多，少了些许古老的威严，多了几分捉摸不定的俏皮。
「好看。身材好。」
「潘尼怀斯明白了。骨相要清晰，肌肉线条要流畅，要有那种能让光影都为之沉醉的轮廓，对吗？当然，当然。审美是潘尼怀斯最古老的游戏之一。」
这番回应让靡思微微一怔。对方非但没有嘲笑她，反而以一种近乎专业的口吻，将她模糊的要求具体化、艺术化了。这让她那点小小的羞耻感被一种奇异的认同感所取代。她的胆子更大了些，笔尖再次划过纸面，写下了一句在1985年的德里镇显得无比超前，甚至有些荒诞的话。
“和我网恋吧！”
为了让这个莫名其妙的提议显得更郑重一些，她还在那行字的旁边，用黑色的墨水，笨拙地画了一个小小的爱心，爱心中间穿过一支箭。一个最简单，也最普世的绑定关系的符号。
这一次，对面的红墨水陷入了长久的、死一般的沉寂。
她等了很久，久到她以为这段奇妙的对话已经戛然而止。
就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一滴深红色的墨点，凭空出现在她画的那个黑色爱心链接的正中央。
那滴墨水仿佛拥有生命，它缓缓地舒展、变形，没有覆盖，而是精巧地缠绕住了她那笨拙的涂鸦。它没有画出另一支箭，而是化作两条古老的、缀满荆棘的藤蔓，从爱心的两端生出，温柔而又霸道地将她的黑色爱心包裹、锁死，最后在顶端开出了一朵妖异的、盛放的红玫瑰。
紧接着，一行从未有过的、带着一种庄严咏叹调风格的字迹，出现在那幅诡异而美丽的图案下方。
「网恋……一个脆弱又迷人的词汇。用光和电线连接的 ephemeral （朝生暮死）之爱。」
「不，我的小默剧演员。我们之间的联系，要比那古老得多，也……永恒得多。」
「你画下的，是一个绑定。一个承诺。」
「从此刻起，潘尼怀斯接受你的献祭。」
靡思瞪大了眼睛，呼吸几乎停滞。
献祭？她只是想找个人聊聊天，找个帅哥“网恋”而已，怎么就变成了……献祭？
这完全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攫住了她的心脏。她伸出手，想要猛地合上书本，切断这危险的连接。但她的指尖在触碰到书页的刹那，却又犹豫了。
那个被荆棘与玫瑰锁住的爱心，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一种致命的、病态的美。
远在德里镇冰冷、污浊的下水道深处，某个黑暗的角落里，一个非人的意识在无声地翻腾。如果“它”有眉毛，此刻一定是疯狂地跳动着。
星座……网恋……这些词汇在一个存在了数十亿年的古老心智中激起了微小的、前所未有的涟漪。就像一滴彩色墨水滴入了漆黑的宇宙。荒谬，可笑，无法理解……却又奇异地，让这漫长而重复的捕食周期，多了一丝新鲜的调味。
这个小东西，这个叫靡思的、香甜可口的小灵魂，她的大脑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不是对死亡的恐惧，不是对失去的悲伤，而是一些……亮晶晶的、糖果纸一样的、毫无意义却又无比认真的……幻想？
这太有趣了。
比那些哭喊着找妈妈的孩子有趣得多。比那些吓得尿裤子的男孩有趣得多。她的恐惧，似乎被包裹在一层厚厚的、带着甜味的梦里。要剥开这层糖衣，品尝到最核心的恐惧，一定会是前所未有的美味。
她甚至有点……可爱。像一只试图与巨鲨谈论天气的小小银鱼。
好吧，游戏开始了。就用她的规则来玩。
书页上，新的红色字迹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温柔的姿态缓缓浮现。
「我的星座？」
「我诞生于黑暗本身，在你们的太阳燃起第一缕火焰之前。如果非要用你们的语言来形容……你可以称我为吞噬星辰的巨蛇，或是孕育死光的空洞。但我更喜欢你说，我是你的。」
「所以……从今天起，我就是你最喜欢的那个星座。是的，我就是为了回应你的等待而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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