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耀娱乐配发的顶级艺人公寓内,灯火通明,却异常安静。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星城璀璨如银河倒泻的夜景,车流如同发光的血管,在城市庞大的躯体中不息流淌。然而,这繁华盛景并未能侵入室内分毫。
客厅中央,柔软的地毯上,剧本、打印出来的角色分析、各色荧光笔、便利贴散落得到处都是,几乎无处下脚。林星冉就盘腿坐在这片“废墟”中央,穿着一套柔软的纯棉家居服,头发随意地在头顶挽成一个松垮的丸子头,几缕碎发垂落在额前和颈侧。
她素面朝天,鼻梁上架着一副防蓝光的黑框眼镜(苏棠强行给她配的,说保护视力是革命的本钱),此刻正微微蹙着眉,指尖无意识地卷着一缕发丝,全神贯注地盯着摊开在膝盖上的一份剧本。
这不是她之前跑龙套时那种只有几句台词、甚至没有名字的“背景板”剧本。这是《长夜难明》剧组正式下发的、属于“阿秀”这个角色的完整剧本片段和人物小传。
“阿秀”,一个在剧本冰冷文字描述里,只占据了寥寥数页的角色。乱世之中,江南小镇茶馆里的一个哑女。戏份不多,台词为零。她的存在,似乎只是为了衬托男主角某次短暂停留时,那一抹微不足道的、关于“纯净”的回忆。
如果是以前的林星冉,或许会失望于戏份的稀少,会苦恼于没有台词展现“演技”。但经历了慈善晚宴的风波,见识了林薇薇毫无底线的狠毒,以及沈聿珩那难以捉摸却实实在在的“解围”之后,她的心态已然不同。
她清楚地知道,这是苏棠能为她争取到的、在当下处境中最务实也最宝贵的机会。一个S+级别的制作,一个哪怕只有几个镜头的小角色,只要演好了,就是撬动未来更大可能的支点。她没有资格挑剔,只有全力以赴。
没有台词,反而成了最大的挑战,也是最大的机遇。
如何用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一个背影、甚至只是存在于画面角落的气息,去塑造一个活生生的、能让观众记住甚至共情的“阿秀”?
她拿起苏棠不知从哪弄来的、厚厚的《长夜难明》原着小说。阿秀在书中的描写甚至比剧本更少,更像一个模糊的影子。她反复咀嚼着那几段文字,试图从中捕捉作者的意图,捕捉那个时代背景下,一个无法言语的底层少女可能拥有的内心世界。
她翻出人物小传,上面只有干巴巴的几行字:年幼失怙,与病弱祖父相依为命,在镇口茶馆帮工,因哑疾备受欺凌,性格怯懦沉默。
怯懦沉默?林星冉的笔尖在这四个字上重重划了一个圈。
仅仅是怯懦沉默吗?
一个在苦难中长大的孩子,真的只有怯懦吗?她的沉默,是因为无法言说,还是因为看透了世情冷暖而不愿言说?她帮工时的麻利,是对生活的顺从,还是一种无声的抗争?她看到男主角那样与小镇格格不入的、带着硝烟与伤痕的“外面世界”的人时,眼底应该只有害怕吗?会不会有一丝极其细微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好奇、羡慕,或者……怜悯?
问题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她拿起荧光笔,在不同颜色的便签上写下各种关键词和猜想:“坚韧?观察者?内心的火焰?对‘外面’的向往?隐藏的灵性?”然后把这些五颜六色的便签贴得到处都是——墙上、茶几上、甚至冰箱门上。整个客厅看起来像个思维爆炸的犯罪现场。
她开始查阅大量的影像资料。不是看那些经典的表演片段去模仿,而是寻找民国时期江南水镇的纪录片,观察那个时代普通人的神态、举止、衣着细节。她反复观看那些关于聋哑人生活的纪实片段,观察他们如何用眼睛和身体表达情绪,如何与这个世界无声地交流。她甚至找来了很多江南地方志和老照片,试图从中汲取那个特定地域和环境下的独特气息。
苏棠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林星冉盘腿坐在地毯上,面前摊着剧本、平板(正在播放无声的纪录片)、笔记本,她时而凝神观看,时而奋笔疾书,时而对着空气比划着什么手势,表情时而困惑,时而恍然,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连苏棠开门的声音都没听见。
苏棠没有打扰她,只是轻轻将带来的新鲜水果和宵夜放在门口干净的矮柜上,然后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安静地看着。
灯光下,林星冉的侧脸认真而专注,鼻梁上的眼镜让她看起来有种罕见的书卷气,但微微抿紧的唇线和时而蹙起的眉头,又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倔强。那是一种剥离了所有沙雕外壳后,显露出来的、对一件事物极致投入的纯粹光芒。
苏棠的心底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欣慰,有骄傲,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她知道这丫头憋着一股劲,想把所有事情都做到最好,想用实力证明自己,想彻底摆脱林家的阴影和“花瓶”、“关系户”的标签。这份近乎自虐的认真,让她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在孤儿院里,为了半个馒头能跟大孩子拼命的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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