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秉钧和乌珍脸色一苦,却不敢违逆,只能叩首领旨。
“至于庆亲王……”溥仪的目光再次落到奕匡身上,带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深沉,“私藏军火,虽声称是为护卫,然律法难容。且值此多事之秋,朕需亲王在朝中稳定人心。即日起,亲王便留在府中,闭门思过,无朕旨意,不得离府,亦不得会见外客!一应朝务,暂由其他军机处理。”
软禁!
这是溥仪在目前形势下,能对奕匡做出的最严厉,也是最稳妥的处置。既剥夺了他的行动自由,避免了他在外兴风作浪,又没有立刻下狱问罪,留下了转圜的余地,防止其党羽狗急跳墙。
奕匡身体微微一颤,伏在地上的手紧紧攥起,指甲掐进了掌心。但他知道,此刻兵符丢失,皇帝心神大乱,自己若再强行抗辩,恐怕就不是软禁这么简单了。他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怨毒和算计都压回心底,以头触地,声音沉闷:
“老臣……领旨谢恩。定当在府中深刻反省己过。”
处置完奕匡,溥仪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袭来,不是身体的,而是心灵的。他挥了挥手,仿佛用尽了全部力气:“都退下吧。朕……累了。”
“臣等告退。”
众人心思各异地退出了养心殿。赵秉钧和乌珍忧心忡忡,不知该如何去追查那伙神秘的“匪类”;奕匡在侍卫“护送”下离去,背影阴郁;其他大臣则如蒙大赦,只想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殿内重新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昏迷的隆裕皇后细微的呼吸声和西洋钟单调的滴答声。
溥仪独自站在空旷的大殿中央,小小的身影被宫灯拉出长长的、孤独的影子。
赢了眼前一局,逼退了奕匡,却丢了至关重要的兵符,折了刚刚找到的、可能唯一的臂助谭煜林。
这代价,太惨重了。
那股一直隐藏在暗处的势力,如同一条毒蛇,在他即将抓住猎物的时候,给了他致命的一击。它比奕匡更狡猾,更狠辣,也更难以捉摸。
它会是谁?是虎视眈眈的列强代言人?是朝中其他觊觎权力的亲王贝勒?还是……宫外那些早已对清廷失去耐心,准备趁乱而起的革命党?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此刻真正成了孤家寡人,困在这座华丽的牢笼里,外有强敌环伺,内有奸细窥探,手中无兵无将,唯一依仗的,只剩下一个来自未来的灵魂,和一份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执念。
窗外,夜色浓稠如墨,仿佛吞噬了一切光亮。
溥仪缓缓走到窗边,看着玻璃上自己那张稚嫩却写满疲惫与坚毅的倒影。
“还没完……”他对着倒影,也对着自己说,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游戏……才刚刚开始。”
他失去的,一定要亲手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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