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伦贝尔草原的寒风如同刀子般凛冽，卷着雪沫，抽打在呼伦城低矮的土坯城墙上。城头，稀稀拉拉的守军蜷缩在垛口后，抱着老旧的抬枪和鸟铳，冻得瑟瑟发抖。城外，星星点点的篝火连成一片，那是哥萨克骑兵的营地，隐约传来的马嘶和狂野的笑声，更添几分肃杀。
协统（旅长）宝山扶着冰凉的墙砖，望着城外如同狼群般的敌骑，脸色凝重得能拧出水来。他麾下这两千多号人，能称得上快枪的不过百来支，剩下的都是射程近、精度差、装填缓慢的老式火器。面对来去如风、马术精湛的哥萨克，守城已是万分艰难，更别提反击了。
“协统，援军……援军什么时候能到？”一个脸上带着冻疮的年轻哨官声音颤抖地问道，眼中充满了对生存的渴望。
宝山没有回答，只是紧了紧身上破旧的棉甲。援军？从最近的齐齐哈尔调兵，就算日夜兼程，至少也要七八日。呼伦城，能撑到那时候吗？
“告诉兄弟们，节省弹药，瞄准了打！皇上没有放弃我们！朝廷的援兵和新式武器，已经在路上了！”宝山只能这样鼓舞士气，尽管他自己心里也没底。他摸了摸怀里那封由快马送来、字迹潦草的军令——“死守待援，皇上关注着北疆”。
“新式武器……”宝山苦笑一下，那玩意儿，远水解不了近渴。
就在这时，城外哥萨克营地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号角声！紧接着，马蹄声如同闷雷般响起，数百骑哥萨克骑兵，挥舞着恰西克马刀，发出令人胆寒的嚎叫，如同潮水般向着城墙涌来！他们似乎失去了耐心，准备发动一次强攻！
“敌袭！准备战斗！”宝山的吼声瞬间传遍城头。
守军们慌忙起身，拉动枪栓，点燃火绳。一时间，城头上硝烟弥漫，枪声如同爆豆般响起。但老式火器的威力实在有限，射程又近，对高速冲锋的骑兵威胁大打折扣。不断有哥萨克骑兵在冲锋途中落马，但更多的骑兵已然冲到了城墙之下，抛出套马索勾住垛口，甚至有人试图直接纵马跃上低矮处！
“滚木！擂石！快！”宝山声嘶力竭地指挥着，亲自操起一把大刀，将一个刚刚冒头的哥萨克劈下城墙。
战斗瞬间进入了最残酷的城墙争夺战。守军凭借着城墙优势和必死的决心，用一切能用上的武器与试图登城的哥萨克搏杀。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惨叫声不绝于耳。
就在这危急关头，一阵奇异的、类似于重物划破空气的呼啸声从城内传来！
几名守军士兵操作着两具刚刚由朝廷派来的工兵小队带来的、造型古怪的短粗铁管——震天雷筒，根据粗略测算的方位，将沉重的炮弹射向了哥萨克骑兵冲锋最为密集的区域！
“轰！轰！”
炮弹落地，发出远比手榴弹猛烈得多的爆炸！虽然精度不高，但爆炸产生的破片和冲击波，依旧在哥萨克骑兵群中造成了不小的混乱和伤亡，暂时遏制了他们的攻势！
“好！打得好！”宝山精神一振，这新式武器果然厉害！
然而，好景不长。哥萨克人很快发现了这“铁炮”的射速慢、精度差的弱点。他们改变了战术，不再密集冲锋，而是利用骑兵的机动性，分散开来，从多个方向同时发动骚扰性的攻击，让守军疲于奔命，也让“震天雷筒”难以发挥最大效力。
呼伦城，依旧如同一艘在狂风巨浪中漂泊的孤舟，随时可能倾覆。
……
几乎在呼伦城激战的同时，北京西苑兵工厂的试验场上，却迎来了一次小小的胜利。
赵铁柱和工匠们围着刚刚完成修复和改进的“铁牛乙型”装甲车，神情紧张。这一次，他们不仅加固了差速器和主动轮轴，采用了最新渗碳处理的齿轮，更在溥仪的提示下，尝试用多层浸油帆布和软木制作了简易的密封垫片，替换了之前容易泄漏的石棉绳填料。
“启动！”赵铁柱深吸一口气，下达命令。
蒸汽机轰鸣起来，浓烟从烟囱冒出。沉重的履带开始缓缓转动，带着这个数吨重的钢铁怪物在测试场上行进。转向，再次尝试转向！
齿轮咬合的声音依旧刺耳，但这一次，没有出现令人绝望的断裂声！加固后的差速器顽强地工作着，虽然效率低下，但“铁牛”成功地、相对平稳地完成了一次转向！
“成功了！这次真的成功了！”一个年轻工匠忍不住欢呼起来。
赵铁柱没有欢呼，他紧紧盯着传动部位，仔细倾听着任何异常的声响。行驶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他下令停车。
工匠们立刻围上去检查。主动轮轴完好！差速器齿轮虽有磨损，但属于正常范围！关键的密封部位，也只有轻微的渗油，远比之前喷溅式的泄漏要好得多！
“记录！行驶时间，转向次数，各部温度，渗漏情况！”赵铁柱声音沙哑地吩咐着，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虽然这“铁牛”依旧笨重、缓慢、不可靠，但至少，它证明了这条技术路线是可行的！它真的能动起来，能转向了！
这小小的突破，如同阴霾中的一缕微光，给备受压力的兵工厂注入了一丝活力。赵铁柱立刻着手，准备按照这个成功的方案，开始小批量地改进现有的“铁牛”原型车。他知道，前线的将士，急需这种能够提供一定防护和火力的移动堡垒。
消息传到养心殿，溥仪紧绷的小脸上也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笑意。他立刻朱批嘉奖了赵铁柱及其团队，并要求格物院总结经验，尽快形成标准工艺，同时继续研究减轻重量、提升功率的方案。
“告诉赵铁柱，下一步，可以尝试朕之前说的充气橡胶轮胎，哪怕先在小车上试验！”溥仪对书记官口述道。虽然橡胶硫化还未突破，但可以先进行结构设计和验证。
科技的轮子，在血与火的催促下，虽然缓慢，却异常坚定地，又向前滚动了一小步。
然而，北疆的烽火，东南的战事，依旧如同两座沉重的大山，压在帝国和这位年幼皇帝稚嫩的肩膀上。呼伦城的求援电报，如同雪片般飞来，字里行间透露着绝望与期盼。
溥仪走到窗边，望着北方阴沉的天空，小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宝山……一定要撑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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