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娃子，”老王头检查完，走到小高面前，声音沙哑，“不行……就算了吧……这天气，这飞机……太悬了……”
小高用力吸了吸鼻子，冰冷的空气刺痛了他的肺叶，却也让他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他想起楚团长把他从地勤班里挑出来时说的话：“小高，咱们现在穷，造不出好飞机，但咱们不能没有看天的眼睛！这架‘雏鹰’，就是咱们的眼睛！你得让它飞起来，替咱们看看，鬼子到底把路堵在了哪里！”
他看了一眼远处山峦间隐约可见的、代表着主力方向的人影晃动，猛地一咬牙，拉紧了飞行服的领口：“王叔，检查好了吗？”
“……好了。”老王头的声音带着哭腔。
“那就闪开！”小高推开老王头，深吸一口气，爬进了那狭窄、冰冷的驾驶舱。舱内仪表盘残缺不全，许多指针一动不动，如同他此刻几乎停滞的心跳。
“启动！”他嘶哑地喊道。
老王头和助手拼命地摇动着笨重的启动摇柄。发动机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突突地冒了几股黑烟，几次濒临熄火，最终，还是顽强地、颤抖着运转起来，发出破风箱般嘈杂的轰鸣。整个机身随之剧烈地震动起来，仿佛下一刻就要散架。
小高感受着身下这具“钢铁怪物”传递来的、微弱却真实的动力，双手死死握住冰冷粗糙的操纵杆，手心里全是冷汗。
他看了一眼站在下面，仰着头，脸上混合着绝望和期盼的老王头，猛地一推油门！
“雏鹰”发出一声咆哮，开始在这片被冰雪覆盖的、粗糙的“跑道”上颠簸着、挣扎着向前冲刺！机身剧烈地跳动，仿佛随时会解体。积雪和泥浆被螺旋桨卷起，漫天飞舞。
速度越来越快，眼看就要冲到洼地边缘，那里是陡峭的山坡！
“起来！给老子起来啊！”小高在心里疯狂地呐喊，将操纵杆死死向后拉！
就在即将冲出边缘、坠入深渊的前一刻，“雏鹰”仿佛听懂了他的呼唤，机头艰难地抬起，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挣扎姿态，猛地脱离了地面，晃晃悠悠地、如同喝醉了酒一般，蹿入了那铅灰色的、充满未知风险的低空！
成功了！
地面上的老王头和助手们发出一阵压抑的欢呼，随即又死死捂住嘴巴，紧张地盯着天空中那个摇摇晃晃、仿佛随时会被风吹散的黑点。
小高来不及感受短暂的喜悦，立刻就被更加严峻的现实包围。低空的气流异常紊乱，飞机像一片狂风中的落叶，被无形的巨手抛来甩去。冰冷的寒风从舱盖的缝隙里钻进来，像无数把冰刀切割着他的皮肤。仪表盘上，高度表和速度表的指针疯狂摆动，几乎无法读数。
他死死稳住操纵杆，努力保持着大致的方向，朝着楚风和李云龙部队可能活动的核心区域飞去。他的眼睛，像最敏锐的鹰隼，透过模糊的舱盖，死死盯着下方那片被白雪和山峦覆盖的大地。
**（三） 俯瞰的震撼与生机**
起初，映入眼帘的，是茫茫无尽的、令人绝望的白色和灰色。交错的山脉，冻结的河流，荒芜的田野，一切都死气沉沉。
但很快，小高的心脏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
他看到了！
在地面上如同蚂蚁般渺小、难以察觉的细节，从这数百米的高空俯瞰下去，却变得清晰而致命！
他看到了！一条原本在地图上只是细线的山谷，此刻却清晰地显示出，谷口和谷尾，都有土黄色的斑点聚集，那是日军的封锁部队！如果主力按照原定计划从那里突围，正好会钻进这个精心布置的口袋！
他看到了！另一条看似无法通行的、被冰雪覆盖的陡峭山脊侧面，隐约有一条被积雪半掩的、动物踩出的小道蜿蜒曲折，一直延伸到日军封锁线的侧后方！那里，守备明显空虚！
他看到了！更远处，几个日军的临时补给点，像丑陋的脓疮点缀在雪原上，运输车辆如同细小的甲虫，沿着几条主要的“扫荡”路线缓慢蠕动。他甚至能看到其中一条路线上，一支规模不小的日军部队，正朝着联合部队之前一个废弃的营地合围而去，而那里，早已空无一人！
一幅庞大、清晰而又残酷的敌我态势图，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在他眼前豁然展开！
地面上的盲动和挣扎，与这天空视角下的洞若观火，形成了无比强烈的对比！
小高激动得浑身发抖，他拼命记忆着这些关键信息：封锁部队的位置、薄弱点的路径、补给点的方位、敌军主力的动向……他知道，每一秒，他看到的这些，都可能决定着地面几百号弟兄的生死！
他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粗糙的炭笔和一张防水油布，不顾飞机的剧烈颠簸，凭借着他作为地勤对地图的熟悉和此刻超凡的记忆力，飞快地勾勒、标注起来。
就在这时，“嘭”的一声闷响，机身猛地一颤！仪表盘上，油料警告灯疯狂地闪烁起来，随即彻底熄灭——油料即将耗尽！同时，左侧发动机传来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转速开始急剧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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