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答应,短期内或许能获得亟需的物资和技术,但长远来看,必将失去自主性,甚至可能被卷入更复杂的国际政治漩涡,成为别人手中的棋子。
楚风沉默了。他需要时间消化这些信息,权衡利弊。砖窑里只剩下三人轻微的呼吸声,以及外面隐约传来的风声。
就在这时,砖窑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方立功压低却难掩焦急的声音:“师座!师座!”
孙铭立刻挡在楚风身前,手按在了腰间的枪套上。
楚风示意他稍安勿躁,沉声道:“进来。”
方立功快步走进来,甚至顾不上和史密斯打招呼,径直走到楚风身边,将一份电文递给他,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师座,刚收到的消息……李云龙师长那边……出事了!”
楚风的心猛地一沉,接过电文迅速浏览。电文是独立团政委赵刚发来的,内容简短却如同惊雷:李云龙在平安县外围的一次突击侦察中,遭遇日军埋伏,身负重伤,目前昏迷不醒,情况危急!独立团请求支援,尤其是药品和外科医生!
楚风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老李!那个像火一样炽热、总在关键时刻帮他顶住压力的老兄弟!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刀般射向史密斯。
史密斯显然也听到了方立功的话,他虽然不完全明白“李云龙”是谁,但从楚风瞬间变化的脸色和方立功焦急的神情中,他敏锐地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一个施加压力、促成交易的天赐良机。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关切”:“楚将军,看来您遇到了麻烦?如果有需要,我们的医疗队,或许可以提供一些帮助?我们有一些……市面上很难搞到的特效药。”
这话如同恶魔的低语,充满了诱惑。楚风看着史密斯那看似真诚实则算计的蓝眼睛,又看了看手中那份关于李云龙生死未卜的电文,再看看桌上那份关乎根据地未来命运的情报文件夹……
一边是兄弟的性命和根据地的迫切需求,一边是可能丧失自主权的危险合作。
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的压力几乎让人窒息。
楚风缓缓站起身,他的目光在史密斯带来的“礼物”和方立功手中的求救电文之间移动,最终,他深吸了一口气,那砖窑里陈腐的空气似乎都带着千斤重量。
他没有立刻回答史密斯,而是转向方立功,用一种异常冷静、冷静得近乎冷酷的语气下达了命令:
“立刻集合师部卫生队最好的外科医生,带上所有能带走的药品和器械!通知警卫营,派一个加强连,护送医疗队,以最快速度赶往平安县独立团!告诉他们,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李云龙给我救回来!”
“是!”方立功大声应道,转身就要去安排。
“等等!”楚风叫住了他,目光再次落回史密斯身上,那眼神锐利如鹰,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
“史密斯先生,”楚风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你的‘礼物’,我收下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他拿起桌上那份厚重的文件夹,在手中掂了掂,仿佛在掂量其分量。
“合作,可以谈。但前提是,平等,互利,并且……不损害中国的主权和利益。”他一字一顿地说道,“监听站的事情,免谈。排他性合作,不可能。我们欢迎真诚的朋友,但绝不接受任何形式的控制和枷锁。”
他将文件夹递给方立功:“立刻组织人手分析这些情报,重点核实关于‘惊雷’和日军特种部队的部分。”
然后,他看向脸色微变的史密斯,语气缓和了一些,却依旧坚定:“至于医疗援助……如果你方愿意以国际友人的身份,提供一些我们急需的药品,我们感激不尽,并会按照市价支付,或者用其他方式补偿。但我们的医生,会处理我们自己的伤员。”
史密斯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显然没料到楚风在如此巨大的压力和诱惑面前,依然能保持如此清晰的头脑和强硬的态度。他看着楚风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第一次感觉到,这个中国将军,远比他想象的要更难对付,也……更值得敬畏。
“楚将军,您……”史密斯还想再争取一下。
“送客。”楚风不再给他机会,转身对孙铭吩咐道,语气不容置疑。
孙铭上前一步,对史密斯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史密斯看着楚风决绝的背影,又看了看被方立功紧紧攥在手里的文件夹和电文,知道今天只能到此为止了。他无奈地耸了耸肩,整理了一下西装,跟着孙铭向外走去。
砖窑里,只剩下楚风一人。他缓缓坐回原位,闭上眼睛,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拒绝了史密斯看似诱人的条件,意味着他们将失去一条快速获取资源的捷径,需要继续在更加艰难的环境中自力更生。而李云龙的伤势,更是让他心头压上了一块巨石。
前路,依旧布满荆棘。
但他知道,有些底线,绝不能退。一旦退了第一步,后面就是万丈深渊。
他睁开眼,目光透过砖窑的破窗,望向外面灰蒙蒙的天空。远方,隐约有雷声滚过。
山雨,从未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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