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手指,一项项地分析,语气冷静得像是在进行沙盘推演:
“第一,我们会立刻将辖区内所有的地主乡绅,甚至包括一部分富农,完全推向对立面。他们会恐慌,会反抗,会不惜一切代价与我们为敌,甚至引狼入室,勾结日伪。我们刚刚稳定的局面,瞬间就会变得四面楚歌。”
“第二,我们有没有足够多、足够可靠的基层干部,去领导、去执行这样一场深刻而复杂的变革?确保政策不走样,确保不会出现滥杀无辜,确保土地真的能分到贫苦农民手里,而不是被新的豪强占据?我们的人才储备,跟不上这样激进的步伐。”
“第三,也是最现实的,我们需要粮食,需要物资来支撑战争,需要社会保持相对稳定来恢复生产。把地主都打倒了,短时间内,粮食生产会不会出现更大问题?社会秩序会不会陷入混乱?我们这支军队,还能不能有一个相对稳固的后方?”
楚风的语气加重了几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现实主义:
“老赵,步子太大,会扯着蛋。我们现在最需要的,不是立刻去实现那个遥不可及的终极理想,而是改良这片土壤,让它能先长出庄稼,能养活军队和百姓,能让我们先活下去,站稳脚跟!”
他指着窗外操场的方向,那里,新兵们正在军官的带领下,喊着号子进行队列训练:
“你可以去问问那些刚从地里放下锄头拿起枪的战士,他们现在为之流血牺牲的,是一个听起来美好却遥不可及的理想,还是他们家里刚刚分到的、看得见摸得着的土豆和土地?是那个虚无缥缈的‘新社会’,还是他们身后那些终于不用再交‘皇粮国税’、能喘口气的父老乡亲?”
赵刚张了张嘴,想反驳,楚风却抬手制止了他,继续说道:
“我不是反对土改,更不是维护剥削。恰恰相反,我认为必须改变!但我主张的是有步骤、有策略的渐进式改革。比如,严格执行我们已经在做的‘二五减租’,比如,鼓励垦荒,土地谁开垦谁拥有;比如,用税收和政策引导地主将资金转向工商业……我们需要的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来抗日,而不是在鬼子还在家门口的时候,就急着把所有潜在的盟友都变成敌人!”
两人的目光在油灯昏黄的光线下碰撞,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火花在闪烁。这是两种不同理念、不同路径的碰撞,无关对错,只关乎现实与理想之间的艰难平衡。
赵刚的眉头紧紧锁着,楚风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他炽热的心头,让他感到一阵憋闷和无力。他明白楚风说的有道理,甚至是眼下最稳妥、最现实的选择。但他骨子里那种对彻底变革的渴望,又让他无法完全认同这种“改良主义”的道路。
“可是,老楚……”赵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甘和苦涩,“如果总是妥协,总是迁就,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打破这吃人的旧世界?我们流血牺牲的意义,难道就只是为了换一个……稍微好一点的旧世界吗?”
楚风看着赵刚眼中那理想与现实交织的痛苦,心中也微微一动。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夜空中稀疏的星辰,良久,才轻声说道:
“老赵,路要一步一步走。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先把这个旧世界的屋顶掀掉,让阳光照进来,让老百姓能喘口气,能活下去,能对我们抱有希望。至于以后要建一座什么样的新房子……”
他转过身,眼神在黑暗中异常坚定:
“那需要时间,需要更多觉醒的人,也需要……更强的实力来保证它能按照我们的蓝图去建造,而不是在建到一半的时候,就被外面的狂风暴雨,或者内部的蛀虫给弄塌了。”
“我们现在,就是在为建造那座新房子,打下最坚实的地基。这个过程,可能很慢,可能不够彻底,但它必须足够坚固。”
赵刚沉默了。他端起那杯已经凉透的茶,一饮而尽,那苦涩的滋味从舌尖一直蔓延到心里。
他知道,这一次的思想碰撞,谁也没有说服谁。但他也清楚,楚风选择的道路,至少在目前阶段,是唯一可行且正确的道路。
只是,看着窗外那片沉沦在黑暗中的大地,他心中那团理想的火焰,依旧在顽强地燃烧着,不肯熄灭。
而未来的中国,究竟会走向何方?这座正在打地基的“新房子”,最终会呈现出怎样的面貌?
这场发生在昏暗灯光下的思想碰撞,或许,正是那宏大历史走向的一个微妙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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