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赢了，” 他对着那座无名的坟茔，也像是自言自语，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但代价……太大了。”
方立功站在他身后，沉默着。他知道，楚风不需要安慰，他只是在陈述一个血淋淋的事实，在进行一场无声的祭奠和反思。
“老方，” 楚风直起身，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那难以化开的疲惫和沉重，“你说，我们这样打下去，还能撑多久？”
方立功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给不出答案。根据地的困难，他比谁都清楚。兵源、弹药、粮食、药品……每一样都捉襟见肘。这次柳树沟之战，几乎耗尽了最后一丝机动力量和储备。如果日军很快组织起新一轮、更大规模的进攻，他们拿什么去抵挡？
楚风没有等他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冷静：
“光靠勇气和牺牲，是不够的。鬼子有整个国家机器支撑，他们的战争潜力，远比我们雄厚。我们可以赢一次，两次，甚至十次……但只要输一次，就可能万劫不复。”
他的目光越过陵园，投向远方依旧被日军占据的广袤区域。
“我们必须变得更强。不仅仅是军队能打，更要让我们的根基，变得牢不可破。”
“军工、农业、经济、教育、民心……所有这些，都必须跟上，甚至要走在前面。”
“否则，今天的柳树沟，用几百条命换来的胜利，可能明天，就需要用几千条、几万条命去填补。”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消化这个残酷而真实的结论。
“这次胜利，暴露了我们的问题，也指明了方向。”
“思想的统一，初见成效，但还需深化。”
“经济的稳定，只是权宜之计，必须找到长久之道。”
“技术的优势，昙花一现，需要系统化、规模化。”
“还有……我们内部的那些‘钉子’和‘蚁穴’……”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方立功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周特派员虽然暂时被软禁，但他代表的那股势力，绝不会就此罢休。内部的隐患，也并未随着钱浩的被处决而彻底清除。
惨胜的喜悦，如同阳光下的泡沫，虽然绚烂，却瞬间破灭，留下的，是更加沉重和现实的反思与压力。
楚风最后看了一眼那片沉默的陵园，转身，沿着来路，向指挥部走去。
他的脚步，依旧沉稳。
但他的背影，在春日明媚的阳光下，却显得格外孤独，也格外坚定。
他知道，他没有时间沉浸在胜利的喜悦或者牺牲的悲痛中。
他必须带着这惨胜换来的教训和喘息之机，带领着这支伤痕累累却百折不挠的队伍，走向下一个，更加未知、也可能更加凶险的战场。
反思，是为了更好的前行。
而前路，注定荆棘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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