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拣流程优化落地后，陈磊没停下脚步。
他看着公告栏上那些被红笔圈出的错发率、效率提升数据，突然意识到：光靠手绘地图和笔记本记录，终究有限。之前赵总看他数据时，随口提了一句 “要是能做成表格，用数据图表展示，会更直观”，这句话像种子一样，在他心里发了芽。他想，要是能学会用电脑分析数据，不仅能优化分拣流程，说不定还能发现更多仓库运营的问题，甚至…… 能离他心里 “不再只靠卖力气挣钱” 的目标更近一步。
“学电脑？” 王强听到陈磊的想法，差点把嘴里的泡面喷出来，“磊子，你初中都没毕业，连键盘都不会摸，还学数据分析？别瞎折腾了。”
陈磊没反驳。他知道自己基础差，连 Excel 是什么都一知半解，但他不信 “不行”。他从工资里拿出两百块，在城中村的二手市场淘了一台屏幕有些发黄的旧笔记本，又买了一本《Excel 基础操作大全》，封面都卷了边，里面却密密麻麻写着前任主人的笔记。
从那天起，陈磊的休息时间被分割成了两半：一半用来啃书本、练 Excel，一半用来跑市场、记地址。
每天下班，他回到狭小的隔间，就把笔记本电脑放在床板上，借着从门缝透进来的霓虹灯，一点点摸索。键盘按键有些发黏，按下去要用力才能弹起来，屏幕分辨率很低，字看着费眼，但他学得格外认真。从最基础的输入、新建表格，到求和、筛选数据，再到制作柱状图、折线图，他一遍遍对着书本练习，遇到不懂的地方，就用手机搜教程，看一遍不懂就看十遍，手指在键盘上磨得发红，还是舍不得停。
“磊子，半夜了还不睡？” 隔壁隔间的王强被键盘 “哒哒” 声吵得睡不着，敲了敲他的隔间门，“这破电脑有啥好练的？不如跟我去网吧打游戏放松放松。”
“再练会儿，马上就睡。” 陈磊头也不抬，眼睛紧紧盯着屏幕，正在尝试把近一个月的分拣数据做成折线图。他反复调整坐标轴、修改图表样式，直到屏幕上清晰呈现出 “错发率逐月下降” 的趋势，才松了口气，抬手揉了揉发酸的眼睛。
有一次，他为了弄明白 “数据透视表” 的用法，在电脑前坐了整整一夜。天快亮时，终于成功用透视表分析出 “不同时段包裹峰值与错发率的关联”，他兴奋得差点叫出声，赶紧把结果保存到电脑里，又抄写到笔记本上，想着下次赵姐巡查时，能给她看看。
老周知道他在学电脑，特意从家里带了个旧键盘给他：“这个键盘手感好点，你练着顺手。” 他拍了拍陈磊的肩膀，“我儿子也在学电脑，现在这年头，没点技术真不行。你肯学，是好事。”
陈磊接过键盘，心里暖暖的。他把旧键盘换下来，新键盘按下去清脆有力，练起字来效率高了不少。他更加坚信，只要肯下功夫，再难的东西也能学会。
这天周末，陈磊轮休。他揣着刚做好的数据分析表，想去仓库找赵姐请教，路过城中村的菜市场时，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老板，这白菜能不能再便宜点？我多买几斤。”
那声音温柔又带着几分沙哑，像一根细针，轻轻刺了一下陈磊的心脏。他猛地回头，只见街角的蔬菜摊前，一个穿着浅蓝色工装、扎着马尾的女孩，正弯腰挑选白菜。女孩的侧脸轮廓没变，只是眼角多了几分疲惫，手上沾着些许油污，正是他的初恋 —— 李娟。
陈磊的心跳瞬间加速，喉咙发紧，想开口打招呼，又有些犹豫。分开两年，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更怕自己现在的样子，会被她笑话。
就在这时，李娟抬起头，正好对上他的目光。她愣了一下，手里的白菜掉在地上，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陈磊？”
“是我。” 陈磊走上前，捡起地上的白菜递给她，声音有些干涩，“好久不见。”
李娟接过白菜，脸颊微微泛红，眼神里满是复杂：“你…… 你也在这儿？”
“嗯，我在附近的电商仓库干活。” 陈磊指了指仓库的方向，又看了看她身上的工装，“你呢？你怎么也来临江城了？”
“我在隔壁的电子厂上班，来了快一年了。” 李娟低下头，轻轻擦拭着白菜上的泥土，声音有些低落，“家里条件不好，弟弟要上学，我就出来打工了。”
两人站在街角，一时无话。旁边的菜市场人声鼎沸，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交织在一起，却衬得他们之间格外安静。两年前的画面涌上心头：高中时，他们在田埂上散步，陈磊说要考上大学，让她过上好日子；高考失利后，李娟哭着说 “我等你”，可现实的差距，最终让他们分了手。
“你…… 还好吗？” 陈磊先打破沉默，目光落在她粗糙的手上，心里一阵心疼。电子厂的活想必很辛苦，她的手不再像以前那样细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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