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虚虚实实,难以捉摸。武松并不信任这个来历不明、举止古怪的年轻人,但对方似乎并无敌意,且刚刚那场爆炸若真是其所为,确实算是帮了他们大忙。
“阁下所言真正‘货物’,现在何处?”武松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年轻人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顺手拔起那杆幽蓝长枪,动作流畅自然:“放心,安全着呢。走的是水路,这会儿怕是已经过了黄河,快到岳元帅的地盘了。”他走到武松面前,无视周围士卒警惕的目光,压低声音道,“武都督,你们现在这模样,可去不了石羊村。”
武松眼神一厉:“为何?”
“石羊村那边,‘狐影’也留了眼睛。虽然不多,但你们这么大动静过去,肯定藏不住。而且……”年轻人指了指伤员,“你们需要的是郎中和安静的地方养伤,石羊村那穷乡僻壤,顶多有点草药,治不了重伤,更防不住下一波追杀。”
“你有何高见?”武松盯着他。
“往西,三十里,有个废弃的山神庙,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庙后崖壁下有山洞,里面有干净的泉水和早年土匪藏的一些粮食(虽然多半霉了,但总比没有强)。更重要的是……”年轻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那里离‘鬼医’安道全的一个秘密药庐,只有不到十里山路。安神医的脾气你们知道,等闲人请不动,但他的药庐里,通常留着他徒弟照看,治你们这些伤,足够了。”
安道全!梁山的神医!他怎会在此地设有秘密药庐?这年轻人又如何得知?
仿佛看穿了武松的疑惑,年轻人补充道:“安神医云游四方,济世救人,在这北地有几处秘密落脚点,不足为奇。至于我如何知道……嘿,江湖自有江湖的路子。”他不再多解释,扛起长枪,“信不信由你。路指给你们了,去不去自己决定。我得走了,还有别的‘热闹’要看。”
说罢,他竟真的转身,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山梁另一侧的黑暗之中,身法之快,宛如鬼魅。
留下武松、岳云等人面面相觑,心中疑团更多。
这神秘年轻人是谁?他的话有几分可信?是善意指引,还是另一个更精巧的陷阱?
“武都督,你看……”岳云看向武松。
武松沉吟片刻,目光扫过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弟兄,最后落在脸色惨白、几乎完全倚靠在顾大嫂身上的潘金莲身上。金莲的伤势,确实不能再拖了。安道全的药庐……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也值得冒险。
“派两个机灵的弟兄,先去那废弃山神庙和药庐方向探路,小心隐蔽,速去速回。”武松下令,“其余人,就地休息,处理伤口,等待消息。同时,加强戒备!”
等待是煎熬的。潘金莲被重新安置在马车里,顾大嫂用最后一点干净的水为她擦拭额头的冷汗。潘金莲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但那个神秘年轻人的话语,却在她昏沉的脑海中反复回响……“还个人情”?他欠谁的人情?为何在看自己时,眼神有些复杂?
约莫一个时辰后,探路的弟兄气喘吁吁地回来了,脸上带着惊喜:“都督!山神庙找到了!确实易守难攻!后面的山洞也找到了,有泉水,还有些没完全霉变的粮食!药庐……药庐也找到了!里面真有一个年轻道士在,自称是安神医的记名弟子,姓陶!他说安神医月前云游经过,在此暂住时采了不少草药炮制好留下,还留了话,说若遇梁山或岳家军的重伤者,可来此求助!”
竟然是真的!
武松和岳云心中震撼,对那神秘年轻人的身份和意图更加疑惑,但此刻,这无疑是雪中送炭。
“事不宜迟!立刻转移,去山神庙!”武松不再犹豫。
队伍重新启程,在夜幕的掩护下,向着西方那座废弃的山神庙艰难行去。每个人心中都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更深的不安与疑惑。
那神秘的年轻人,如同惊鸿一瞥,留下指点后便消失无踪。他究竟是谁?是敌是友?他所言的“人情”指向何处?而“幽冥狐影”在石羊村留有眼线的消息,是真是假?他们真正的阴谋,又进行到了哪一步?
重重迷雾,不仅没有随着脱险而散去,反而因为这位神秘客的出现,变得更加扑朔迷离。归途,似乎永远伴随着未知的危险与变数。而石羊村这条看似稳妥的退路被堵死,也逼得他们不得不走向另一条更加未知、或许也更接近真相的路径。
山神庙坐落在西面一座无名矮山的半山腰,背靠陡峭崖壁,前临狭窄山道,只有一条布满青苔的石阶蜿蜒而上,确是一处易守难攻的所在。庙宇本身早已破败不堪,门楣歪斜,瓦砾遍地,供奉的山神泥塑也只剩半边身子,在漏下的暗淡天光中显得格外凄凉。但庙后的天然洞穴却干燥通风,有清冽的泉水从石缝渗出汇成小潭,角落还堆着些麻袋,里面是陈年但尚可食用的粟米和风干的肉脯,虽不多,却足以让这支饥寒交迫、伤痕累累的队伍暂时果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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