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切都晚了。
就在那一刻,他的心中第一次种下了“无力”的种子。那种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改变结局的绝望,从此如影随形。
而现在,这段记忆被完整重现,连空气中泥土混合血腥的气息都分毫不差。
“你杀了她。”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竟是他自己,“如果不是你懦弱,如果不是你不敢正面挑战叶家权威,她怎么会死?你口口声声说要变强,可真正的强者,是从不把重要之人置于险境的!你只是个伪君子,披着正义外衣的逃兵!”
叶尘咬牙,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我不是逃兵!”他怒吼,“我是在等时机!我若当时硬闯,只会连累更多人!我……我必须活着,才能改变一切!”
“那你活下来的意义呢?”那声音冷冷反问,“你救了多少人?你改变了什么?你不过是在用‘大局’为自己开脱罢了!你根本不敢承认——你害怕失败,更怕承担责任!所以你一次次推开关心你的人,假装冷漠,假装强大,其实……你只是个孤独的可怜虫!”
轰隆!
一道惊雷劈下,照亮了整片废墟。
叶尘浑身湿透,跪在雨中,眼神却渐渐清明。
“你说得对。”他缓缓抬头,声音沙哑却平静,“我确实怕过。我怕失去,怕无能为力,怕再一次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死去。所以我封闭内心,所以我独自前行,所以我告诉自己,只要够强,就能守护一切。”
他站起身,低头看着林清雪苍白的脸。
“但我错了。真正的强大,不是隔绝情感,而是即使心碎,也要继续走下去。哪怕每一步都带着悔恨与痛楚,我也不能停下。因为她用生命换来的机会,我不能浪费;因为她相信我能改变命运,我就必须做到。”
他拔出短刀,轻轻合上她的眼帘。
“清雪,谢谢你曾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你的牺牲,我一直记得。而我……会带着这份记忆,一直走到终点。”
话音落下,整个幻境开始崩塌。
雨停了,废墟消失了,连尸体也不见踪影。唯有那把染血的短刀,静静悬浮于空中,随后化作一道流光,没入叶尘胸口。
与此同时,现实世界中,他的身体猛然一震,眼中金光暴涨!
凌霜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气息自他身上扩散开来——不再是压抑的痛苦,也不是孤傲的决绝,而是一种历经淬炼后的澄澈与坚定。
“他……挺过去了?”她喃喃。
盲女嘴角微扬:“不止是挺过去。他是接纳了。接纳了自己的软弱,也接纳了那些无法挽回的遗憾。这才是‘真实’。”
就在此时,前方虚空毫无征兆地裂开!
一道巨大的光门缓缓显现,通体呈幽紫色,表面浮动着无数扭曲的人脸轮廓,仿佛整扇门是由万千哀嚎的灵魂熔铸而成。门中央,悬挂着第三道命锁——那是一条由黑曜石雕琢而成的锁链,链条上缠绕着七颗跳动的心脏虚影,每一颗都对应一种情绪:悲、怒、惧、欲、痴、妄、悔。
而在锁链尽头,三个古老篆字缓缓浮现:
**心渊回响**。
“原来如此。”盲女低语,“前两关,一是破妄,二是承命。而这第三关……是要让修行者听见自己灵魂最深处的声音。唯有听清了,才能走出心渊。”
凌霜皱眉:“可他刚经历心魔试炼,状态未稳,贸然进入……”
“他已经准备好了。”盲女打断她,语气笃定,“你看那神戒。”
只见叶尘指尖的戒指,血纹已然不再渗血,反而泛起柔和金光,与第三道命锁遥相呼应,仿佛久别重逢的亲人。
叶尘深吸一口气,迈步向前。
每走一步,脚下便浮现出一圈圈涟漪般的符文光环,那是他内心波动的具象化。他的眼神平静,却蕴含千钧之力。
他知道,真正的试炼,才刚刚开始。
而当他踏上最后一级台阶,那扇幽紫光门缓缓开启,门后并非殿堂,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色湖泊——湖面如镜,倒映着漫天星河,却又时不时泛起猩红波纹,仿佛湖底沉睡着亿万亡魂。
湖中央,有一座孤岛。
岛上,立着一面巨大的青铜古镜。
镜中,映出的却不是现在的叶尘。
而是……无数个不同的“他”。
有笑的,有哭的,有疯狂的,有慈悲的,有手持帝剑君临天下的,也有跪地乞怜卑微求生的……
所有被压抑、被忽视、被否定的“自我”,都在这一刻,齐聚镜中。
一个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
“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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