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云翻涌,如墨染苍穹,残存的紫电在天际游走,仿佛尚未从那一道破命之言中回神。孤峰之上,碎石悬浮半空,竟未坠落,似被某种无形之力托举。那掌印深嵌岩壁,五指如钩,筋骨分明,仿佛整座山峦的脉动都随其呼吸而起伏。
叶尘立于崖边,衣袍猎猎,血迹斑斑却身姿如松。他双目微阖,气息沉静如渊,再无昔日催动残戒时的暴烈波动。那枚银纹密布的残戒静静戴在他右手食指上,幽光微闪,如同蛰伏的凶兽,再不敢轻易躁动。
凌霜缓步上前,脚步虽虚浮,却坚定无比。她体内寒霜真意几近枯竭,经脉多处断裂,可她依旧挺直脊背,站在叶尘身侧,如同北境风雪中永不倒下的白桦。
“你……真的挣脱了?”她轻声问,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叶尘睁开眼,眸光清澈如洗,映着天边将散的雷云。“不是挣脱。”他缓缓摇头,“是斩断。”
他抬起右手,凝视残戒,指尖轻轻摩挲那道银纹裂痕——那是他意志烙印下的痕迹,是凡躯对抗神造之物的证明。
“它曾予我力量,也夺我性命。如今,我不再借它之威,它亦不得驭我之魂。”他说得平静,却字字如刀,割开宿命的丝线。
凌霜望着他侧脸,忽然笑了。那笑容清冷如霜,却又炽热如火。
“我就知道……你不会死。”她说,“你这人,最讨厌让人失望。”
叶尘侧头看她一眼,嘴角微扬:“所以你才追上来?”
“不然呢?”她冷哼一声,抬手凝聚一缕寒气,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光,“你以为我会让你一个人去面对接下来的东西?”
话音未落,天地骤然一静。
风停了。
云凝了。
连那尚未完全闭合的虚空裂缝,猩红巨眼也微微收缩,仿佛感知到了某种不该存在的存在。
紧接着——
“嗤啦!”
一道裂痕自虚空中浮现,无声无息,却令空间如琉璃般寸寸崩解。银光自裂缝中流淌而出,宛如月华倾泻,照得山巅一片冷寂。
一步。
两步。
银袍老者自虚空中缓步走出,足下无尘,踏空而行,每一步落下,天地法则便为之震颤。他面容苍老却不显衰败,双眸深邃如星海,瞳孔深处似有命运长河奔流不息,流转着无数生灵的生死轮回。
他负手而立,目光落在叶尘身上,久久不语。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如钟鸣九幽,直击灵魂:
“异数。”
二字出口,天地共鸣。
叶尘眉头微皱,体内真气悄然流转,护住心神。他并未动怒,也未惊惧,只是静静看着这位自虚无中降临的存在。
“你说谁是异数?”凌霜冷声质问,寒气瞬间凝聚成三十六道冰刃,环绕周身,锋芒直指老者眉心。
老者却不看她,只盯着叶尘,眼中竟闪过一丝……惊叹。
“本以为‘命契反噬’之下,无人能活。可你不仅活了,还斩断了神戒对你的掌控。”他缓缓摇头,“更不可思议的是……你识海深处,竟有自主意志觉醒的痕迹。那不是修炼所得,也不是外力灌输,而是……你自己点燃的火。”
他顿了顿,语气竟带上几分惋惜:“可惜,这火太弱,太危险。若不加以引导,终将焚尽你自身。”
“无需你来评判。”叶尘终于开口,声音平淡,却如磐石落地,“我的路,我自己走。”
老者轻笑:“你以为这是选择?不,这是命运的悖论。你越是反抗,越会被卷入更深的命运漩涡。我是逆命者,行走于因果之外,窥见万古兴衰。我知你本该死于今日,可你活了下来——因为你动用了‘自我意志’,触碰了‘原初之律’。”
“原初之律?”凌霜冷笑,“装神弄鬼!什么狗屁律法,也敢定我叶尘的命?”
“并非定命。”逆命者目光微凝,“而是预警。你可知为何上古强者纷纷陨落?为何神族覆灭,魔帝自封?因为他们也曾如你一般,试图以凡躯逆天改命。可最终,皆被命运反噬,形神俱灭,连转生之机都不存。”
他伸出手,掌心浮现出一道虚影——那是万千世界交织而成的命运长河,波涛汹涌,其中无数光点明灭不定,而叶尘的名字,赫然悬于河面之上,却被一根漆黑锁链缠绕,不断下坠。
“看见了吗?你的命格已被标记为‘逆命者’,一旦继续前行,天地将视你为异类,法则将自动排斥你,万物将与你为敌。雷劫、心魔、亲朋背叛、挚爱离散……这些,都将接踵而至。”
叶尘静静看着那幅画面,良久,忽然笑了。
“所以呢?你要收我为徒,教我如何顺从命运?”
“非也。”逆命者正色道,“我要你成为我的传承者。我可以教你驾驭命运之河,避开反噬之路,甚至……篡改天机,重塑因果。”
他袖袍一挥,一座由星辰构筑的古老殿堂虚影浮现于空中,殿前九重阶梯,每一阶都刻着一位逆命者的名讳,最后一位,正是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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