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尘的脚步踏上了那条由星光铺就的小径。
每一步落下,脚下涟漪般的光晕便如水波般荡开,映出一段段残碎的记忆影像。那些画面模糊而真实,像是从深埋的识海中被强行唤醒——有他少年时在村口望着远山发呆的身影,有他在雪夜里抱着重伤的苏璃奔走呼救的画面,还有那一夜桃林焚尽、她转身离去时决绝的背影。
星光小径不过百米,却仿佛横跨千年岁月。
风很轻,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不是来自外界,而是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他的心火在体内缓缓流动,不再暴烈,反而如同守护者一般盘踞于经脉之中,与残戒共鸣着某种古老的频率。金纹在戒指表面流转,隐隐浮现出一道道铭文,那是上古神语写就的命运誓约——**“以我之名,守汝之眠;待我归来,破封为誓。”**
原来,一切早有约定。
“你曾跪地求我别走……”一个声音忽然响起,不似幻听,也不似回响,而是直接在他心头炸开。
叶尘脚步一顿。
前方的星光骤然扭曲,凝聚成一幕清晰的过往——
那是一片废墟般的庭院,断墙残垣间,桃花零落成泥。年轻的叶尘满身血污,双膝跪地,双手死死抓住苏璃的衣角,眼中布满血丝,声音嘶哑:“苏璃,求你……不要走!我可以变强!我会保护你!只要你留下……我什么都可以做到!”
而她站在月光下,白衣胜雪,眉目清冷,眼中却藏着不忍与悲悯。她轻轻抬手,指尖拂过他的脸颊,温柔得像春风抚过初芽。
“可你护不住我。”她说,“现在的你,连自己都保不住。”
下一瞬,她挥手一震,一股柔和却不可抗拒的力量将他推开数丈,重重摔落在地。她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仿佛随时会随风消散。
“等你能真正握住命运的时候……再来找我。”她的声音渐行渐远,“那时,我不再逃,也不再藏。”
画面戛然而止。
叶尘站在原地,呼吸凝滞,胸口剧烈起伏。那一幕,是他最不愿记起的痛楚——他曾以为自己是在追寻一个失踪的恋人,却不知自己早已被她亲手推开,只因他不够强大,不足以承担那份命运。
“所以……这才是真正的‘归途’?”他低声自语,嗓音沙哑,“不是通往她的路,而是回到最初的自己?”
话音未落,体内的残戒猛然一震!
金光爆闪,黑纹翻腾,心火随之躁动,在丹田内掀起滔天波澜。一股强烈的预警之意直冲脑海——这不是普通的记忆重现,而是**心劫道**!传说中唯有触及本心之人,才能踏上的试炼之路。此路无外敌,无杀阵,唯一的敌人,是自己内心最深的执念与恐惧。
若通不过,魂魄将永远困于回忆之中,沦为执念的囚徒。
若通过,则信念升华,道心圆满。
虚空中,九道光芒悄然浮现。
它们并非实体,更像是由纯粹意志凝聚而成的眼睛,悬浮于星路两侧,冷冷注视着他。每一只眼中都倒映着不同的景象:有时是万民朝拜,有时是天地崩裂,有时是他手持神戒立于众生之上,主宰生死轮回。
“叶尘。”九道审判之眼同时开口,声音重叠如洪钟大吕,震荡神魂,“你执意开启封印,只为一人苏醒?”
叶尘抬头,目光如剑:“是。”
“若她醒来,命织之力复苏,时空秩序动荡,三千世界陷入混乱,亿万生灵涂炭,你可担此因果?”
“我担。”
“若你所爱之人已非昔日模样,甚至仇视于你,你是否仍要坚持?”
“我依旧来。”
“若此行终将导致你自身陨灭,形神俱散,永堕轮回之外,你可后悔?”
叶尘沉默片刻,缓缓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已有火焰燃烧。
“我从未后悔。”他一字一句道,“哪怕重来千遍,我依然会选择踏上这条路。因为我答应过她——要带她去看遍山河万里。不是为了拯救苍生,不是为了掌控命运,更不是为了成为谁口中的英雄……我只是想兑现一个承诺。”
轰——!
九道审判之眼齐齐震动,仿佛受到了某种冲击。
其中一只猛然睁大,射出一道刺目光柱,直击叶尘眉心!
刹那间,万千幻象涌入识海——
他看见自己成功破开封印,苏璃睁开双眼,含笑望他。可下一瞬,她的身体开始崩解,化作无数命运丝线四散而去,整个世界随之撕裂,星辰坠落,大地沉沦。她最后的声音飘荡在风中:“对不起……我早就死了,只是你的执念,让我多活了这一千年。”
他又看见自己放弃前行,转身离去。多年后,他成为一代宗师,受万人敬仰,却始终独居深山,案前摆着一朵永不凋零的桃花。每逢月圆之夜,他都会低声呢喃:“苏璃,你说过会等我的……”
还有一幕——他终于见到苏璃,可她已不认得他。她成了别人的妻子,有了孩子,过着平凡却幸福的生活。而他只能远远望着,不敢靠近,不敢相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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