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浔掌心的金尘彻底沉入肌肤,像一粒星火坠入深潭,无声无息地扩散开来。那股温润之力顺着经脉缓缓流淌,不疾不徐,仿佛在梳理他多年积压的剑意滞涩。他依旧闭目而立,青冥剑垂在身侧,剑尖轻触地面,纹丝不动。
可他的心,已不再平静。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雨夜断剑时的无力,祭坛前战气逆行的剧痛,七星剑阵逆转攻伐时的决绝,血魔窟中刀光映照澹台静苍白面容的一瞬……一幕幕画面在他识海中翻腾,不是为了唤醒仇恨,而是逼他直视自己每一次出剑的初衷。
为何而战?
这个问题,从未如此清晰地摆在眼前。
他曾以为答案简单:为护她。可当所有战斗的记忆堆积成山,他忽然发现,每一次挥剑之后,剑意总会多一分躁动,少一分清明。他护住了人,却没能护住自己的心。
剑魄不再言语,也不再现身。但虚空中的压迫感并未消散,反而愈发沉重,像是天地本身在等待一个回答。
陈浔缓缓抬起左手,五指张开,掌心朝天。那股温润之力流转至指尖,微微发烫。他没有急于追寻答案,而是任由记忆继续奔涌。他看见自己背起雪中昏倒的瞎女子,听见她在病榻上第一次轻声唤他名字,记得她指尖拂过青冥剑刃时说:“剑由心生。”
那一句,曾被他当作寻常叮嘱。
此刻却如雷贯耳。
他猛然睁眼,又立刻闭上。不是因为眼前有光,而是因为他终于看清了黑暗里的路。
剑若只为杀人,不过是利器;若只为护人,终将被执念所困。真正的剑,应当能照见持剑之人的心——斩贪欲,斩恐惧,斩那藏在守护之名下的偏执与妄念。
他缓缓举起青冥剑,剑尖对准咽喉。
寒锋映出他眉宇间的凌厉,也映出他眼底深处那一丝动摇。三寸之外,剑尖停住,稳如磐石。
他低语:“我若连自己都不敢面对,何谈护她?”
话音落,虚空微震。
一道无形威压骤然降临,比先前更甚,仿佛整个试炼空间都在质问:你既知剑可自省,可敢以命证道?
这不是杀机,却是比死亡更难逾越的关隘——它要的不是热血赴死,而是清醒活着。
陈浔没有退。
也没有进。
他忽然收剑入鞘。
动作干脆,毫无迟疑。
然后,他抬头,目光穿透层层虚空,直指裂口深处那不可见的存在:“我不敢?但我不能。若我死了,谁来牵她的手走过长阶?谁来替她挡下下一剑?”
他顿了顿,右手重新搭上剑柄,缓缓拔出半尺。
剑光横于胸前,不指咽喉,不对外敌,只映照己心。
“此剑,斩的是迷障,不是性命。我陈浔,要活着,清醒地活着,走到她身边。”
刹那间,风止。
云开。
裂口深处传来一声苍老而畅快的大笑,震得虚空涟漪荡漾:
“好!好一个‘清醒活着’!世人皆言剑者赴死无惧,却不知最难是带伤前行。你懂了——剑是双刃,既可伤人,亦可照己。此乃剑道真意之一!”
笑声未歇,陈浔只觉体内那股温润之力骤然加速,在经脉中奔流不息,竟与青冥剑产生共鸣。剑身微颤,隐隐有银线自剑脊浮现,如星河游走。
他仍闭目而立,气息却已截然不同。先前如江河奔涌,如今却似深潭静水,表面无波,内里却蕴藏着不可测的 Depth。
剑魄的声音再度响起,平淡如初:“三日已过,你所悟者,非技非术,而是剑心之基。往后之路,需你自己走。”
陈浔未答,只是将青冥剑缓缓收回鞘中,动作沉稳,一如他此刻的心境。
他知道,这还远未结束。
剑魄认可的,只是他踏上剑道新境的第一步。真正的考验,或许还在外面等着他。但他不再急躁,也不再盲目。他终于明白,剑之所以能护人,并非因为它锋利,而是因为持剑之人,心中有光,且敢于直视自己的暗影。
他站在原地,双手自然垂落,呼吸绵长。
外界的一切纷扰——族规之争、暗流涌动、潜在敌手——此刻都显得遥远。他不需要立刻去应对,因为他已经找到了应对的根基。
就在这时,关外。
澹台静依旧静立原地,双手交叠于身前,姿态未变。但她右腕上的白玉簪,原本微烫的触感忽然一凉,随即恢复常温。
她眉心几不可察地松了一瞬。
神识悄然探向裂口之内,捕捉到那一缕沉稳如渊的气息波动。她没说话,唇角却极轻地动了一下。
不是笑,也不是安心,而是一种确认——他正在变强,且走得稳健。
她收回神识,指尖轻轻抚过簪尾。这一动作,与此前不同。不再是防备,也不是压抑,而像是一种回应。
她知道他在里面经历了什么。
因为她也曾走过类似的路。
当年在天下山传承断裂之时,她也曾面对内心的残念,问自己是否还有资格被称为圣女。那时无人守护,她只能独自剖心自问,最终以神识割裂旧我,才得以苟延残喘于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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