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他也感受到莲子与舟首那朵银花之间,存在着一种超越空间的、生机层面的共振,仿佛两者同源共生,银花的每一次微弱呼吸,都让莲子的光芒更加灵动一分。
时间在莲舟的微光与诵经声中悄然流逝,每一分每一秒都仿佛被拉长,在这片被遗忘的荒芜之地显得格外漫长。
西沉的残阳彻底隐没于远山之后,最后一缕余晖也被黑暗吞噬,夜幕如同巨大的墨色绒布,带着沉甸甸的重量,缓缓覆盖了流沙河两岸。
河水的呜咽在黑暗中显得更加清晰,那声音不再只是单纯的流水声,而是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与空旷,仿佛整条河流都在诉说着某种不为人知的伤痛。荒凉的东岸,除了莲舟散发的微弱光芒,只有无尽的黑暗与死寂,连一丝风都没有,仿佛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沉睡。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刻钟,也许是一个时辰,时间在这里已经失去了意义。
咳...孙悟空猛地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那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压出来的,带着撕裂般的痛楚。他的身体随之抽搐,每一块肌肉都在痉挛。这一次,他喷出的不再是淤血,而是一口带着淡淡腥气的浊气,那气息中混杂着腐朽与新生,仿佛某种蜕变正在他体内发生。
那双紧闭的火眼金睛,倏然睁开!金色的瞳孔起初有些涣散,像是刚从漫长的噩梦中惊醒,随即猛地聚焦,如同两道刺破黑暗的金芒,在夜色中显得格外耀眼。
他首先看到的,是近在咫尺的、断裂的金箍棒。那曾经威震三界的兵器如今静静地躺在莲舟上,棒身上的灰败凹痕触目惊心,每一道伤痕都记录着那场惨烈的战斗。在混沌龙莲生机的持续滋养下,虽然这些伤痕依旧狰狞可怖,但表面的腐朽光泽确实黯淡了不少,甚至有几处细微的裂痕边缘,似乎有极其微弱的混沌银辉在尝试着渗透、弥合,就像生命在顽强地修复着创伤。
猴子眼中的暴戾与绝望如同潮水般涌起,那是一种近乎实质化的黑暗情绪,几乎要将他再次淹没。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颤抖着,想要触碰那冰冷的断口,仿佛这样就能确认这一切不是幻觉。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舟首——那朵在玄奘佛光笼罩下、静静绽放的银白小花。这朵看似柔弱的小花散发着微弱却纯净的光芒,那光芒带着一种洗涤心灵的清凉,瞬间刺入了孙悟空因暴戾而灼热的识海。同时,玄奘低沉而坚定的诵经声,如同清泉般流淌而过,每一个字都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盘...
猴子伸向断棒的手,僵在了半空。他眼中的暴戾剧烈翻腾,那是一种本能的抗拒,如同困兽犹斗,最终却在那纯净的银辉与沉静的佛音中,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平息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刻骨的疲惫,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那微弱新生的茫然凝视。那目光中混杂着不解、怀疑,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他缓缓转过头,目光扫过闭目诵经、枯瘦却如磐石般稳固的玄奘,这位师父虽然形销骨立,却散发着不可动摇的坚定;扫过脸色苍白却气息渐稳、正艰难调息的陈抟,这位道长的眉头紧锁,显然也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最后落在盘坐舟尾、周身笼罩在混沌银辉中、宛如定海神针的陈默身上,这个年轻人的背影在银辉中显得格外挺拔。
哼...
一声极其轻微、意义不明的冷哼从猴子鼻腔中挤出,带着浓重的沙哑,那声音中包含着太多无法言说的情绪。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收回了僵在半空的手,重新闭上了眼睛。但这一次,他紧锁的眉头似乎松开了一丝,那粗重而痛苦的喘息,也渐渐变得悠长而深沉。虽然依旧虚弱,但那股濒临崩溃的戾气风暴,终究是暂时蛰伏了。
他接受了莲舟的庇护,接受了生机的滋养,也...接受了这份惨烈的,尽管这对他来说并不容易。
陈默察觉到孙悟空气息的变化,心中微松。他更加专注地引导着莲籽生机,感受着每一丝能量的流动。随着夜色渐深,莲舟散发的光芒成为了这片荒芜河岸唯一的光源,在这无边黑暗中显得格外珍贵。舟首的银花在黑暗中显得愈发圣洁,它的光芒虽然微弱,却蕴含着不可思议的力量。
突然!
嗡——!
莲舟船体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震颤!这震动并非来自内部,而是源于外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触碰莲舟的屏障!
陈默猛地睁开眼,玄奘的诵经声也戛然而止。陈抟道长警惕地抬起头,就连闭目调息的孙悟空,耳朵也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显示出他敏锐的感知并未因伤势而完全丧失。
只见莲舟外,那层隔绝污浊的玄黄银辉光晕边缘,不知何时,竟悄然攀附上了一缕缕极其细微、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墨绿色藤蔓!这些藤蔓细若发丝,呈现出一种腐败的墨绿,表面覆盖着粘腻的、仿佛脓液干涸后的暗色苔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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