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的，悟空能找到更贴切的词汇来描述自身的状态，他与陈默之间的交流，也从简单的指令与服从，变成了一种近乎“论道”般的切磋琢磨。虽然一个秉持佛门精微智慧，一个依循混沌本能直觉，道路迥异，却在这最基础的“见微”层面上，有了奇妙的共鸣与互补。
这一日，悟空尝试引导力量温养双足经脉。足乃力之根，气血之末，修复起来尤为繁琐艰难。他耗费了极大的心力，才勉强将力量引导至脚踝处，便已神思疲惫，难以为继。
他有些不甘地睁开眼，却见陈默并未像往常一样在旁调息或看书，而是站在那簇生长于墙角缝隙的青苔前，微微俯身，看得极为专注。
悟空有些好奇，挣扎着挪下床榻，脚步虚浮地走过去。
“看啥？”他声音依旧沙哑。
陈默并未回头，只是轻声道：“看它如何生长。”
悟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几簇青苔依旧嫩绿，在微弱光线下，似乎比前几日舒展了些许。
“有啥好看的？”悟空嘟囔，他实在看不出这弱不禁风的绿毛有何稀奇。
“看它无惧石之坚冷，无悲境之幽暗，得一丝水汽，一缕微光，便默默生长，不急不躁，不争不抢，却自有其力，破顽石而出。”陈默的声音平和，如同在阐述某种至理，“其力至微，其意至坚。见天地，亦见自身。”
悟空怔住了。他再次看向那青苔，目光却与之前截然不同。他仿佛能感受到那细小生命体内蕴含的、那股沉默却磅礴的生机之力，那是一种与他的混沌毁灭截然相反，却又在某些层面上殊途同归的——存在的力量。
他下意识地内视自身，感受着那缕混沌之力在细微经脉中缓慢却坚定流淌的感觉。速度极慢，效果微乎其微，与以往动辄翻江倒海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但，正是这微不足道的力量，正在一点点修复他破败的身躯，重新连接他与这个世界。
它确实很像这青苔。微弱，却不息。
一种明悟，如同悄然滋生的藤蔓，缓缓缠绕上他的心间。
他不再觉得这缓慢的恢复过程难以忍受，反而从中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扎实的“力量感”。
他沉默地看了那青苔许久，然后转过身，不再需要陈默搀扶，自己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却异常平稳地走回榻边，重新盘膝坐下，闭上眼睛，再次沉入了那内视的微观世界之中。
这一次，他的神情不再是焦躁的冲撞，而是带着一种沉静的探索与包容。
陈默缓缓直起身，看着悟空进入状态的身影，看着他眉宇间那抹终于沉淀下来的平和，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欣慰。
密室内，只剩下两道均匀而深长的呼吸声，一者温润如琉璃，一者初显混沌的厚重，彼此应和，仿佛与墙角那抹无声生长的绿意，达成了某种和谐的共鸣。
吐纳见微，神藏初窥。
破而后立之道，始于微末，发于坚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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