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定了定神,开始盘算今晚的日本领事馆酒会。红旗袍女人给我的情报只有寥寥几句:杉山敏郎每年小年次日必办观雪宴,邀请京津政商名流,酒过三巡,他会献上一份特殊贺礼——今年,是我的影子。我要做的,是以贺礼换贺礼:把无影匣送到他手上,同时偷回真正的百盗谱上半部,并全身而退。
听起来简单,可一想到那双蛇瞳,我背脊就直冒凉气。更糟的是,如今我没有影子,白天还好,夜里灯火一照,脚下空空,谁见了都能喊一声!这还怎么混进守卫森严的领事馆?
我搓了把脸,强迫自己冷静。燕子李三能横行京津,靠的不只是飞檐走壁,还有脑子。我翻出包袱,找出墨汁、桐油、薄羊皮,又跟老赵讨来竹篾、鱼线,忙活了一上午,竟做出一张假影子——薄羊皮剪成人形,用墨汁染透,再刷桐油定型,粘在鞋底,走起来能以假乱真。虽不能细看,但夜里混在人群里,足够蒙事。
傍晚,我换上一身租来的燕尾服,头发抹得锃亮,鼻梁架副金丝边眼镜,镜框里暗藏迷药粉。假影子粘在皮鞋底,踩在地上心里总算踏实了点。老赵送我出门,一脸担忧:三哥,保重!
我笑笑,拍拍他肩:放心,我命硬。转身那刻,却听见自己声音在发虚。
领事馆位于东交民巷深处,原是前清郡王府,如今门前张灯结彩,日本太阳旗和五色旗交叉悬挂,刺目得紧。门口设双岗,洋兵华警各半,长枪短炮,如临大敌。宾客们衣冠楚楚,递请柬、验身份,依次入场。
我远远观察,发现一辆黑色福特轿车驶来,车门打开,下来个穿西装的胖子,竟是天津商会副会长杜老四。此人早年欠我一条人命——他小老婆被绑票,我无意中救下,他欠我个大人情。我眼睛一亮,迎上去:
杜老板,别来无恙?
杜老四一愣,随即认出我,胖脸堆笑:哎呦,李三爷!您这是……他瞥见我一身洋装,眼底闪过疑惑。
我压低声音:混口饭吃,给领事当翻译混点银元。今儿没请柬,您看……
杜老四是人精,立马明白,一把揽住我肩:什么话!李先生是我专门请的贵客,快请快请!说着,塞给门房两块银元,门房识趣地放人。
我顺利混进大院,心脏却越跳越快。前厅灯火辉煌,乐队吹奏西洋乐曲,华服男女举杯寒暄,珠光宝气晃得人眼花。我端着香槟,低头瞄一眼脚下——假影子老老实实趴在地板上,我暗暗松口气。
眼角余光扫过大厅尽头,一道人影立在楼梯口:黑礼服、白手套,礼帽压得极低——杉山敏郎。他正与几个穿军装的日本人低声交谈,手里托着一只乌木匣,竟与我怀中这只一模一样!
我头皮嗡的一声:两只无影匣?哪个真哪个假?亦或一阴一阳?不及细想,杉山已拾级而上,走进二楼书房。宾客们继续谈笑,无人注意。我知道,机会来了。
我借故上洗手间,闪进走廊,趁无人注意,推开一扇窗,翻身跃出。外面是领事馆后院,积雪盈尺,月光照得一片银白。我踩着墙根阴影,绕到主楼侧面,施展壁虎游墙,几个起落攀上二楼阳台。窗内透出灯光,正是书房。
我舔破窗纸,单眼望去——
杉山背对窗口,正缓缓打开乌木匣。匣中升起一缕黑雾,凝成一张模糊人脸,竟与我七分相似!他伸出指尖,黑雾便缠绕而上,发出满足的咝咝声。我胸口猛地一疼,仿佛有牙齿在啃心脏——那是我的影子,被他当成宠物豢养!
杉山低低地笑,声音像铁钉划玻璃:燕子李三,你终于来了。他忽然转头,蛇瞳正对窗纸后的我!
我大惊,脚下一滑,踢碎一块冰。屋内灯光骤灭,窗扇地大开,一股黑雾狂涌而出,化作巨手向我抓来。我翻身跃下阳台,半空掏出无影匣,猛地掀开——
嘶啦——
两股黑雾在空中相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尖啸,像万鬼齐哭。月光下,我亲眼看见自己的影子与另一只影子撕咬、缠绕,最后地合二为一,化作一只巨大的黑燕,振翅冲向夜空!
我跌坐在雪地里,胸口像被重锤砸中,喉咙一甜,地喷出口鲜血。抬头看,黑燕在月下盘旋三圈,忽又俯冲而下,直扑我脚底——地钻回身体。月光照射,我的影子终于乖乖趴在雪地上,微微颤抖,像劫后余生的兽。
书房灯重新亮起,却不见杉山踪影。只有一张纸条被风吹落,飘到我脚边:
影子归还,游戏开始。百盗谱,在卢沟桥第七狮。——万
我攥着纸条,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原来这一切,又是老万头在遥控!杉山、红妆盟、百盗谱、无影匣……所有线头,都指向那座月夜下的石桥。
前厅乐声悠扬,无人知晓后院方才的惊魂。我抹去嘴角血迹,翻身跃回走廊,整理衣襟,施施然走进大厅。乐队正好奏起《樱花谣》,宾客们举杯欢笑,纸醉金迷。
我低头看,脚下影子安在,却似乎比以前更深、更浓,像一块化不开的墨。我举杯一饮而尽,香槟的甜里透出微不可察的血腥气。
第二传奇,暂告段落。我轻声对自己说,第三传奇,卢沟桥。
抬头望,窗外残月如钩,冷冷悬在京城上空。我知道,从这一刻起,北平的水更深、风更冷,而我燕子李三,再无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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