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脑子的一声,怒火蹭地窜上脑门——
原来袁文会连死都算我?
借我手杀安德森,再借我身拖麦克下水,最后把十八年旧账,全甩给英国人?
好一招借刀连环!
我抬头,想笑,却笑不出,只能把信攥得死紧,指节发白。
麦克挥手,巡捕收枪。
他走到我面前,掏出一份文件:签字,承认你受袁文会胁迫杀安德森,并协助本探长破获军火案,即可获特赦。
我盯着文件,指尖却触到父亲信纸的粗糙,耳边响起袁文会临死那一句:
还——给——你——
还给我的,不只是钥匙,还有清白,还有——债。
我抬眼,看麦克,声音哑得像砂纸磨铁:
探长,抓人得讲证据链,这话是你教的。
我把信拍在他胸口,现在,证据链全了——袁文会、安德森、英国商行,一个都跑不了。要我签认罪书?可以——得加上你们巡捕房十八年前伪造证据、包庇走私的条款。
麦克脸色变了,蓝眼闪过惊疑与杀意。
仓库里,十几条枪再次抬起,黑洞口全对准我。
我却笑了,笑得胸腔震动,伤口崩开,血浸透衣襟,却停不住——
原来,真正的自由,不是求人赦,而是自己赦自己。
千钧一发,砰——
仓库天窗突然炸碎,一条黑影伴着雪花直坠而下,哒哒哒火舌喷吐,巡捕倒地一片。
我趁机抱住阿阮滚到箱后,抬眼一看——
疤姐!
她肩背轻机枪,腰挂火雷管,像复仇女神:
老张的债,我替他收!
火并骤起,子弹乱飞,木箱碎屑四溅。
麦克躲到柱后,冲我吼:李三,你疯了!勾结匪帮袭击巡捕房?!
我抱紧阿阮,咬断手电挂绳,把父亲信塞她怀里:
带信,走!
她抓住我手,泪在眼眶打转:一起!
我却把飞虎爪扣到她腕,另一头甩上天窗钢梁:替我飞。
我用力推她,她身形腾空,被火雷爆炸气浪一冲,直接飞出仓库顶,消失在雪夜。
我转身,迎着弹雨,捡起疤姐扔来的手枪——
第一次,正面站在洋人枪口前;
第一次,为二字开火。
枪火、爆炸、雪屑,把黑夜撕开又缝合。
疤姐胸口中弹,倒在我身边,血泡从她嘴里涌出。
我抱住她,她却笑,指着麦克方向,含糊道:钥匙……锁……洋人……
头一歪,气绝。
我抬头,看见麦克正往火车头方向逃,他手里,拎着那只装证据的木箱。
我红了眼,拖着断腿追出去。雪野茫茫,火车头喷白汽,像等我已久的巨兽。
我跳上车头驾驶台,把油门杆推到最大,列车地窜出仓库,撞破栅栏,冲进无边黑夜。
麦克在车厢连接处回头,蓝眼被炉火映得发红。
他举枪,我亦举枪,两人隔着摇晃车厢,同时开火——
风在耳边撕裂,子弹擦肩而过,打穿车窗,玻璃四溅。
麦克却一个踉跄,肩口中弹,木箱脱手,重重砸在地板,文件雪花般飞出,被风卷得满天。
我扑过去,掐住他脖子,把他抵在车厢壁,怒吼:十八年前,你们陷害李崇楼,今天,还我!
他嘴角流血,却狞笑:还?你爹挡了租界的财路,该死!你也一样!
他忽然掏出手雷,咬掉保险,往车厢地板一磕——
我心脏骤停,飞起一脚,把他连同手雷一起踹下车。
雪野升起火球,列车被气浪掀得跳起,又重重砸回铁轨。我撞在壁板,胸口剧痛,眼前发黑,却死死抓住那只木箱。
列车冲出数里,终于缓缓停下。
我抱着木箱,爬下车,跪倒在雪地里,喘得像破风箱。
天边,露出一线鱼肚白,晨光把爆炸黑烟镀成金边,像给黑夜举行了火葬。
我打开木箱,父亲信、照片、账本,全在。
我摸出那把血钥匙,对着初升太阳举高——
铜锈被曙光一照,竟闪出金色。
我仰天长笑,笑到泪流满面——
爹,儿子拿到了,拿到了你的清白,也拿到了——债主的名单。
雪落在我脸上,像温柔的巴掌。
远处,传来汽笛,是下一班列车,也是新的路。
我收起钥匙,把文件揣进怀里,拄着一根从车厢拆下的铁棍,一瘸一拐,向晨光走去——
身后,朝阳如火,烧净了黑夜,也烧出了燕子的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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