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公公迎我，笑得像剥壳鸡蛋：“皇爷，吉时已到，请受玺。”他双手捧拂尘，柄尾微颤，我知道，解药就在柄内暗格。
我接过拂尘，却不跪，也不呼万岁，而是转身，面对百官，高举假玺，朗声：“诸位，可知我是谁？”
台下骚动，有人抬头，有人低笑。我深吸一口气，缩骨功暗运，肩胯“咔啦”一声，人瞬间矮半尺，龙袍松垮垮挂在身上，像借来的戏衣。我抬手，扯下折翅冠，往地上一扔，脚踏冠顶，笑：“我，燕子李三，飞贼，不是皇帝！”
广场上，像被冻住，鸦雀无声。赵公公脸色瞬间惨白，尖声：“疯子！拿下！”
火枪兵从丹陛两侧涌出，枪栓齐拉。我却早算准角度，纵身一跃，跳上丹陛华表，飞爪抛向屋脊，人如大鸟，翻上太和殿顶。枪声炒豆般响，瓦片碎成雨，却追不上我燕子步。
我站在屋脊最高处，迎风展开一件东西——那是一面新缝的旗，白底，上用血写六字：
“无人知他是皇帝”
血字被日头一照，艳得刺目。我朗声长笑，声音滚过广场：
“从今往后，天下无替身，无影子，无皇帝！要坐龙椅，先问百姓答不答应！”
说话间，我掏出火石，点燃旗角，火焰“轰”地窜起，像白龙吐朱舌。我把火旗往殿下一扔，正落在龙椅扶手上，绸缎火舌瞬间卷上金漆龙首。
火起，人群大乱。中毒百官，趁机呕吐、呼号，广场像炸开的油锅。赵公公尖啸：“射死他！”火枪排射，铅弹如雨。我翻屋脊，踩瓦沟，瓦片“哗啦啦”落，像给火场添柴。枪子追着我脚跟，把屋脊犁出一道道沟。
我纵身跳上保和殿，再跳中和殿，每跳一次，咯噔第九下、第十下……却越跳心越定：屋脊是我的路，瓦沟是我的河，火枪只能在地上吼，燕子却在天上飞。
火旗烧到一半，被风卷上天空，像一条火龙，盘旋、翻腾，终于“啪”地碎成火雨，落向广场，落向龙椅，落向赵公公的拂尘。我远远看见，他挥尘扑火，尘柄断裂，一粒暗红药丸滚落，被乱脚踩碎——解药，没了。
百官中毒者，腹痛如绞，却有人笑，有人哭，有人喊：“无皇帝，天下大吉！”我不知他们真心还是假意，但我知道，种子已撒，火已点燃。
我一路飞檐，一路火，一路笑。最后，跳上紫禁城最高屋脊——保和殿重檐八角，风大雪猛，吹得我龙袍鼓起，像一面招风的帆。脚下，是黑压压的宫城，是沸腾的人海，是乱成一锅粥的“劝进”大典。
我回头，望向煤山方向，仿佛看见小胭脂站在破庙门口，仰头望我。我冲她笑，张嘴无声：“活下去。”
然后，我解下身后用布包着的铁蛋头颅，高举过顶，迎风大喊：“兄弟，看好了，这就是皇帝的头！”
说话间，我纵身一跃，跳向重檐外——却不是寻死，而是飞向早已抛出的飞爪绳，人如纸鸢，滑过十丈高空，落向城外雪林。风在耳边呼啸，像万人呐喊，也像万鬼哭嚎。
我心里最后一次“咯噔”——第十一下，却轻得像羽毛：从今往后，无人知他是皇帝，也无人知我是燕子。李三，终于自由。
雪林深处，我落地打滚，卸去冲力。回头望，紫禁城上空，黑烟滚滚，像一条被剥了鳞的黑龙，在冬阳下痛苦翻腾。我吐出一口血沫，笑：
“龙死了，人活了。”
我背起铁蛋，钻进雪林，脚印很快被风抹平，像从未有人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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