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咬牙,望向甲板——乘客抱头鼠窜,安南巡捕红着眼朝这边冲。老鬼也赶来,把一只帆布包扔给我:“里头有救生圈、干粮、信号火,还有一把‘掌心雷’压箱底弹——我攒了十年,只剩三颗。”他指指船舷外侧:“下锚孔凹进去,能藏人。等火轮靠吴淞口检疫,你们顺绳下水,抢小舢板逃!”
说话间,两名巡捕已端枪逼近。小孔雀弯腰拾起空枪,朝他们一举,巡捕下意识卧倒——枪是空的,却赢得半息。我拽她翻舷,三人贴着铁壁滑到下锚孔,凹洞里积满铁锈与江水,腥得呛鼻。上面脚步杂沓,子弹“当当”打在钢壁,火星四溅。
浪头拍脸,我搂着小孔雀,一手攥住师父牌位,一手托着装真瓶的布囊。老鬼用锉刀在锚杆上磨出凹槽,固定救生圈,嘴里低声咒骂:“老子一辈子开锁,今天却要锁自己进锚洞,造化弄人!”
我掏出蜡封账纸,借火光快速浏览:货单、洋行、回扣、私章,一条不落。小孔雀冷得发抖,却咬牙道:“把账纸藏好,只要它还在,贝润生就不敢沉船——他怕东西落到洋人对手里。”我点头,把账纸用油布袋扎紧,塞进救生圈内胆。
上面,火轮汽笛长鸣,已开始减速。老鬼探首:“检疫船来了!舢板就在右舷,我数到三,一起下水!”我握住他手:“老哥,大恩来日再报。”老头咧嘴,露出黄牙:“别来日,老子要活着回天津,喝你喜酒!”
“一、二、三!”我们翻舷而下,黑水瞬间淹没头顶。江面火光映出一片暗红,像十年前师父胸口涌出的血。救生圈托着真瓶与账纸,我托着小孔雀,三颗脑袋在浪里时隐时现。背后,“江裕”号甲板的火光越烧越旺,像给夜空撕开一道口子,把上海的繁华、租界的傲慢、贝家的罪,一并吞进火舌。
一颗子弹“嗖”地钻进水,溅起白线,又一颗……随后是密集的“哒哒”声——船上机枪响了,却是对空乱扫,他们怕账纸与真瓶沉江,不敢往水里打。浪头里,小孔雀突然大笑,笑得呛水:“李三,你瞧,他们也有怕的时候!”我抱紧她,也笑,笑出一口咸水:“别怕,老子命硬,阎王不敢收!”
浪推我们漂出半里,火光渐远。东边,天色泛起蟹壳青,像有人拿钝刀一点点刮开黑漆。老鬼先攀上一艘漂来的小舢板,回身把救生圈提上去,再拉我与小孔雀。三人瘫坐舱底,喘得像离水的鱼,却相视大笑——笑里带着盐味,也带着血。
我抖着手,打开布囊,天青釉胆瓶静静躺着,圈足冲线处,血沁纹与火光交融,像一条暗红的河。我把师父牌位贴在胸口,低声道:“师父,第二步,咱也走出来了。”
浪涌里,舢板像一片枯叶,朝江北漂去。远处,传来“轰隆”一声闷雷——不是雷,是“江裕”号弹药仓受热爆炸,黑烟与火柱冲天而起,照得江面一片赤红。小孔雀轻声道:“贝润生会发疯。”我握紧她的手:“那就让他疯,疯得越狠,破绽越大。”
老鬼撑橹,橹叶划破水面,留下一道长长的尾纹,像给黄浦江刻下一道疤。我回望那片火海,心里却无比平静:火是从我手里点的,账是从我怀里走的,真瓶是从贝家偷的——这一切,才只是开局。下一步,我要让全上海、全中国的报纸,都看见那份“阎王账”;要让贝润生,跪在师父坟前,听瓷片开片的声音。
浪头打来,舢板晃了晃,却未翻。天边,蟹壳青渐渐透出金线,太阳要出来了。我深吸一口带着火味、火药味、血味的江风,轻声道:“走吧,去江北,去天津,去所有能点火的地方——这出大戏,才刚开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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