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版大标题墨迹已糊,却还能认出:
胶济铁路续约谈判在即,日商代表已抵青岛
下面配照片:穿燕尾服的洋人,与穿和服的日本人握手,背景是青岛栈桥。
我胸口像被重锤:原来卖国谈判已进入最后阶段!
我们若晚到一天,山东就姓了。
白天晒、夜里冻,小艇在海上漂了整整两日。
淡水很快见底,干饼被海浪卷走一半,老鬼开始发烧,说胡话喊。
我把湿衣拧干给他降温,自己却因失血加饥饿,眼前一阵阵发黑。
第三日黎明,远处终于出现一条黑烟——
德国货轮慕尼黑号,鸣笛浑厚。
我们拼命挥桨,春杏把内衣系在桅杆上当求救旗。
货轮放下绳梯,水手们金发碧眼,说的全是德语。
我强撑最后一口气,把油布包高举,用英语喊:News!Big news!
水手们相视而笑,像捡了四条快死的鱼。
货轮医务室,碘酒味冲鼻。
德国医生给我左肩取子弹,一声弹头落铁盘。
我疼得直冒冷汗,却死死抱油布包不松。
医生耸肩:Chinese iron head.
七姨太守在门口,脸色苍白,却目光坚毅。
货轮电台答应帮我们发一份匿名电讯到《青岛新报》印刷厂,说是重大爆料,涉及胶济铁路,对方回复:
今晚十点,派小艇到团岛外海接人,带胶片。
我松口气,瘫在病床上,像被抽了筋。
夜里九点,货轮停在青岛外海,灯火管制,海面黑得像墨。
我们四人换好水手给的旧衣,悄悄下到舷侧小艇。
德国大副亲自摇桨,说的英语带着啤酒味:
Chinese friends, if the Japanese catch you, say you are my sailors, ok?
我笑:OK.
小艇刚离大船不足百米,突然突突突马达声撕裂夜空——
三艘日本海军快艇呈扇形围来,探照灯白得刺眼,喇叭喊话:
停船检查!据报有德船私运违禁胶片!
我心脏一沉:消息走漏!
德国大副骂了句Scheisse,猛摇桨:Hold tight!
可小艇哪快得过马达?
眼看最近一艘快艇已侧舷逼近,甲板上架起机关枪,枪口黑洞洞,像海怪张口。
日本军官用生硬中国话喊:胶片交出来,饶尔等不死!
我抱紧油布包,额头冷汗混海水往下淌。
机关枪上膛,扳机手指微弯——
哒哒哒火舌突然喷出!
却不是冲我们,是冲日本快艇——
黑暗里,一艘无灯小火轮斜刺冲出,船头站着个戴圆框眼镜的青年,手里提着捷克式轻机枪,正疯狂扫射!
火光照出他侧脸,我瞳孔骤缩——
小徐州?!
那个当年在武备学堂跟我一起翻墙逃课、后来传言被段祺瑞活埋的兄弟,竟死而复生,在这节骨眼驾船开火!
他一边扫,一边朝我吼:李三——跳海!往三点钟方向游!快——
话音未落,日本快艇回击,机关枪子弹打在他船舷,木屑四飞。
我抱油布包,脑子响:跳?胶片会湿!不跳?全得死!
小徐州的船油箱已着火,火舌舔上甲板,他却死不松扳机,像要把整梭子弹打光。
我咬破舌尖,剧痛让我清醒,冲身后三人大吼:跳——!
扑通!
冰凉海水再次灌入口鼻,我抱油布包,用腰带死死捆在腰上,拼命往三点钟方向游。
背后机关枪声、爆炸声、火浪声,混成一片。
突然,一声巨响,小徐州的火轮炸成巨大火球,照得海面通红。
火球里,我看见他身影被抛上半空,像只折翼的鸟,却仍保持抱枪姿势——
兄弟——!
我喊得嗓子撕裂,却不敢停,眼泪被海水瞬间带走。
日本快艇也被爆炸波及,翻了一艘,另两艘绕开火海,继续朝我们追来。
机关枪子弹钻进水里,打出一串白线。
我潜泳,憋到肺快炸,才探头换气,又潜。
血从胸口冒出,在火光照映下像一缕红烟。
意识开始模糊,耳边却听见马达声越来越近——
完了?
我最后一个念头刚起,前方黑暗里突然亮起一束绿光,三短两长,是《青岛新报》约定信号!
一艘无灯小汽艇悄无声息滑来,船头站着个戴鸭舌帽的德国人,伸臂大喊:
Hurry up!This way!
我拼尽最后力气,把油布包扔上船,自己却被浪一拍,眼前一黑,沉了下去。
冰冷海水灌满口鼻,我身体直线下坠,却感觉有人抓住我头发,往上拽。
破水而出瞬间,我听见自己剧烈咳嗽,也听见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女声,在耳边颤抖:
李三,胶片......胶片还在吗?
我睁眼,雨水、海水、血水混在一起,却清楚看见——
小汽艇舱灯下,七姨太双手高举油布包,完好无损。
而我身后,替她抓住我头发的,竟是本已的小徐州——
他半边脸被火烤得通红,却冲我龇牙笑:
兄弟,欠我一条命,记得还。
我张嘴想答,却听他身后一声——
德国驾驶员突然拔出手枪,枪口顶住小徐州后脑,用生硬中文说:
把胶片,交给我。——我才是真正的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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