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滚出暗渠,跌在结冰的河滩,天边已泛蟹壳青。猫也跟着蹿出,抖抖毛,竟一滴水未沾。我仰面喘成破风箱,怀里镇纸却“叮”地一声,像有人轻轻敲铜磬。我掏出来一瞅,裂缝又大了,底片竟滑出半截,被污水洗得发亮。我忙塞回去,可就在这一瞬,我借着晨光,看清了底片边缘——赫然还有第二道影子,像另一张底片叠在后头,却来不及细瞧。
我踉跄起身,四野荒草挂霜,远处官道传来汽车引擎,像野兽低吼。猫却忽然竖耳,背毛炸起,冲我身后“嘶——”一声。我回头,河堤上不知何时多了个人影:长衫、礼帽、手拄黑伞,伞尖在雪里杵出个深窝。他抬头,冲我咧嘴一笑,白牙整齐得瘆人:“李三爷,辛苦。底片给我,留你全尸。”
我认得那声音——昨夜在房脊上,用枪指我后脑的大阪腔!可他明明被小瘸子一枪爆头,怎么又站起来了?猫在我脚边炸成白球,我一步步后退,脚跟踩进冰窟窿,冷水灌进靴筒,凉得透心。那人缓缓抬伞,伞柄“咔”地抽出,竟是一把细长刺刀,刀身映着晨光,像一条活过来的银蛇。
我怀里镇纸忽然“嗡嗡”震个不停,像里头藏着一窝马蜂,迫不及待要钻出来。我低头一看,裂缝“啪”地又崩开一线,第二道底片滑出更多——竟是一张照片的负像:背景是南京总统府,前排站满日本将校,后排却赫然露出梁鸿志的半个肩膀,而他身边,竟是我再熟悉不过的一张脸!
我眼珠差点掉冰碴里——那不是我十年前被枪毙在菜市口的师父“老燕子”吗?!他嘴角含笑,眼角有疤,像在对我说:徒弟,别来无恙?
刺刀尖已挑到我鼻尖,银蛇吐信。我大脑“嗡”的一声,只剩一个念头——
“李三,把底片交出来。”那人嗓音温柔得像唱戏,刀尖却抵住我咽喉,“否则,我不介意再杀你一次——就像十年前,杀你师父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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