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一口气,我从怀里掏出细如发丝的钢丝,指尖捏着钢丝头,像蜘蛛吐丝似的慢慢垂下去。每挪一寸,心脏都跟着往上提 —— 琉璃瓦轻轻一响,我立马僵住,耳朵贴在梁木上听底下的动静,连杜月笙的咳嗽声都听得一清二楚。好不容易挪到罩子正上方,我摸出冰针 —— 这是师门传的宝贝,遇热就化,刚好能融开锁芯里的焊锡。冰针顺着锁孔滴下去,我心里默数:一、二、三……“咔哒” 一声轻响,锁开了。
嘴角刚要上扬,背后突然传来一声轻笑,软中带刺,像冰锥子扎过来:“李三,你可算来了。”
回头的瞬间,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 杜小兰倚在门框上,红旗袍在夜风里飘得像面血旗,手里把玩着一把掌心雷,黑洞洞的枪口隐隐对着我的后腰。脚下的钢丝晃了晃,我赶紧攥紧,冷汗顺着脊梁骨往下淌。“你要偷烟枪,不如帮我偷条活路。” 她抬了抬下巴,眼里的笑意全没了,只剩倔强的冷光,“我爹要把这烟枪当嫁妆,换法租界巡捕房总监的烟土专卖权 —— 他要我嫁那个满脸络腮胡的洋鬼子。” 她从旗袍暗袋里掏出另一把钥匙,金属反光晃了晃我的眼,“枪你拿走,我放你出杜府,条件是 —— 带我私奔去香港。”
我脑袋 “嗡” 的一声,像被人用闷棍砸了 —— 老子是飞贼,是给弟兄们找活路的,不是带人跑路的人贩子!可后腰已经顶上了枪口,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肉,不用想也知道,只要我摇头,下一秒枪子儿就能穿透我的肾。咬牙点头的瞬间,心里头打鼓:带着杜月笙的闺女跑路,全上海滩的青帮打手都得追着我砍!
正僵持着,楼下突然爆起火警声,有人扯着嗓子喊:“抓贼!别让飞贼跑了!” 我心里一沉,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谁出卖我?小兰的脸色也变了,手里的枪晃了晃:“不是我!” 她猛地推开窗,扔出一根麻绳,麻绳头的铁钩 “哐当” 挂在窗沿上,“快跳!”
我抄起黄金烟枪往怀里一揣,拦腰搂住小兰的腰 —— 她的腰软得像没有骨头,玫瑰香水味混着惊惶的气息钻进鼻腔。两人顺着麻绳往下滑,落地时 “咚” 的一声摔进黑漆漆的弄堂,石子硌得膝盖生疼。还没等爬起来,一排手电筒的光就照了过来,光柱里的尘埃乱舞,万墨林的笑声裹着寒气飘过来:“李三,你胆子可真够大的,偷烟枪不算,还敢拐杜府的小姐!”
我刚要张嘴辩解,老万突然往前凑了两步,声音压得极低,像毒蛇吐信似的缠在我耳边:“杜先生早猜到小姐要反,命我顺水推舟 —— 这烟枪是早年收的赃物,南京方面迟早要查,让你偷,是找个替罪羊;小姐走,是避风头;等你们出了上海,再让你们‘意外’死在路上,才叫一干二净。”
后背 “唰” 地炸出一层白毛汗,手脚瞬间冰凉 —— 原来我从头到尾,都是杜月笙棋盘上的死跑龙套,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小兰浑身发抖,指甲掐进我的胳膊,咬着牙问:“我爹…… 要杀我?” 老万叹了口气,声音里没半点温度:“小姐,你晓得太多不该晓得的 —— 杜先生的买卖,容不得半分差池。” 他抬手一挥,身后保镖们的枪栓齐齐拉响,“咔嚓咔嚓” 的声音,在寂静的弄堂里格外刺耳。
我瞅准墙上挂着的煤油灯,抬手一枪打爆 —— 灯油泼在木头上,“轰” 的一声,火球蹿起半丈高,火光把弄堂照得通红。趁着混乱,我抱着小兰滚进旁边的下水道口,脏水 “哗啦” 漫到胸口,腥臭味混着腐烂的菜叶味呛得人直咳嗽。上头的枪声炒豆似的响,子弹打在下水道的铁管上,火星四溅,像过年时炸开的烟花,却没半点喜庆味。
小兰在我耳边颤声说,声音裹着哭腔,却透着倔强:“李三,咱俩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带我活出去,我带你找船去香港。” 我苦笑,脏水灌进嘴里,又苦又涩:“老子本来只想偷根烟枪,咋还偷了个阎王爷的闺女!”
她突然踮起脚尖,冰凉的嘴唇在我脸上印了一下 —— 像黑夜里炸开的火星,烫得我心脏猛地一抽。“活着出去,我就嫁你。”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咬得很实。我喉咙发干,像堵了团棉花,半天才憋出一句:“先活着再说。”
污水哗哗地往前流,我一手搂着黄金烟枪,一手托着小兰的胳膊,猫着腰在黑暗里摸。腿上被跳弹擦了道血口子,血珠混着脏水往下淌,火辣辣地疼,可我顾不上管 ——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冲出去,活着。好不容易摸到出口,我抬脚踹开铁栅栏,铁条 “哐当” 掉在地上,抱着小兰翻上地面。夜风呼啦啦吹过来,带着黄浦江的腥甜,也带着追兵的脚步声 —— 越来越近,像催命的鼓点。
我把黄金烟枪塞进小兰怀里,按着她的肩膀往弄堂深处推:“拿着,往东边跑,那里有码头的兄弟接应!分头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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