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里,时间被拉得无限长,每一息都像过了一年。我给自己设了 “卯子工”:每磨一百下铁链,就奖励自己想一碗热刀削面 —— 面要过凉水,浇上浓稠的羊肉臊子,撒一把切碎的芫荽,再淋一勺红油,红亮诱人,连香气都像能摸得着。想着想着,口水涌上来,和嘴角的血混在一起,咽下去时,竟也尝出了几分热乎味,压下了腹里的饿。
第四天凌晨,裂缝终于扩到三指宽,能塞进一只拳头。我把左手全伸进去,紧紧抓住木栅内层,用力往外掰。“咔嚓” 一声脆响,木刺深深扎进掌心,疼得浑身一震,却忍不住笑了 —— 里面的木层比我想的薄,像老人骨质疏松的肋骨,没那么难掰。我换双手抓着裂缝两边,把肩膀当支点,全身重量压上去。“咯吱 ——” 木栅被弯成一张弓,却始终没断。我再加力,手腕上的铁链 “哗啦” 绷紧,右手腕的皮肤全磨破,露出底下白花花的肌腱 —— 像生牛肉里的筋,看着怵人,疼得钻心,却不敢松劲。
突然,“啪” 的一声裂帛似的脆响,木栅断成两截,上半截垂下来,像被掰断的獠牙,晃了晃。我顺势一拽,把断木拖进怀里,木头的糙皮磨得胸口火辣辣地疼,却顾不上管。拿着断木当撬棍,去撬旁边的第二根木栅 —— 有杠杆省力,“咔嚓” 一声断得干脆。第三根更脆,一撬就折。转眼间,面前出现个够我钻出去的大洞,可我却停住了:铁链还锁在房梁上,六尺长的链子拖在身后,就算钻出去,跟耍猴似的,迟早被抓回去。
必须弄断铁链。我把铁链拉直,指尖摸着链环一个个查,终于在一节环扣上摸到毛刺 —— 乔家铁匠偷懒,焊口只点了两点,没焊牢。我把这节链环卡在断木的裂缝里,左手抓木头,右手攥铁链,来回拽动,让焊口与木头互相啃噬。木屑纷飞,铁屑也往下掉,血顺着手腕流个不停,滴在地上,没声,却红得刺眼。每拽一次,焊口就薄一分,直到最后,“叮” 的一声轻响,铁环裂成两半。右臂一轻,剩下的铁链 “哗啦” 垂地,像条死蛇,再没束缚。
我自由了,却没立刻钻洞。把断木、木屑、碎铁环全拢到脚边,用稻草盖住 —— 要让进来的人第一眼看不出我逃了,多拖一刻,就多一分安全。做完这些,才敢看自己的手:右手腕一圈皮肤全磨没了,血肉模糊,像被锉刀锉过;左掌扎满木刺,密密麻麻的,像插了满手小牙签;十个指甲,四个劈裂,两个翻盖,血把指纹都灌满,看着吓人。我把双手举到嘴边,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吮,像给孩子喂奶似的 —— 咸腥的血顺着喉咙往下滑,竟奇异地压住了饥饿,连力气都似回来了些。
侧耳听外头,更鼓敲了五更,天快亮了。按乔家规矩,送饭小厮卯正会来,一碗稀粥、一块高粱饼。我得在他来前溜。把棉袄撕下一条,紧紧缠在右手腕止血;再撕一条,包好满是木刺的左掌;然后把全身衣服拍遍,木屑、尘土、血渍全拍掉,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最后抓把稻草,仔细盖住地上的血脚印,才弯腰,从破洞里钻了出去。
外头,雪停了,月亮瘦成一把镰刀,斜挂在西天,洒下的光清冷得像冰。柴房背靠后园,园外是圈护墙,墙头插满碎玻璃,在月光下闪着幽蓝的光,像一排小刀子。我抬头目测,墙高两丈五,不算矮。深吸一口气,把剩下的铁链盘在腰间,留一截链头当飞爪 —— 助跑三步,“呼” 地甩出去,链头 “当” 的一声勾住墙头瓦缝。用力拉了拉,结实,才双手握链,脚蹬墙面,一步步往上爬。右手腕的伤口被铁链一勒,血立刻透布而出,渗进链环里,滑得抓不住。我咬着牙,把疼痛当鞭子,催自己爬得再快些、再稳些 —— 怕慢一步,就被身后的黑暗吞回去。
爬上墙头时,玻璃刃离手掌只半尺远,寒气逼人。我松开左手,摸出腰间的燕子钩,精准勾住墙外那棵歪脖子老槐树的枝桠,借力一荡 —— 人 “嗖” 地越过玻璃,“噗” 地落在树杈上。树枝抽在脸上,像被鞭子抽了一下,疼得咧嘴,心里却涌起一阵狂喜:我逃出来了!
抱着树干,大口喘了十口长气,才敢回头看乔家大院:四角炮楼亮了探照灯,惨白的灯柱像四把长剑,在雪地上来回劈砍,找我的影子;积金阁的铜铃还在疯响,“叮叮当当” 的,像在为我的逃亡奏丧乐,却没拦住我。我摸出怀里的 “乌鸦地图”,小心翼翼展开,用牙齿咬破右手食指,在地图角落画了只振翅的燕子 —— 血燕,只有指甲盖大,却张牙舞爪,透着股不服输的劲。
把地图折好,塞进腰带最里层,顺着树干滑下来,沿着早就摸清的死巷往城外走。积雪在脚下 “咯吱咯吱” 响,像无数个小人在鼓掌,为我送行。走到巷口,忍不住回头望 —— 乔家大院像口巨大的棺材,卧在雪地里,连灯火都透着冷。我咧嘴笑了,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
“乔伯驹,五小姐,黑龙,雷班头 —— 你们都别急,燕子李三还会回来的。”
“到时候,就不是只嗅一嗅积金阁的味儿,是要掀了你们乔家的房顶。”
右手腕的血一滴一滴落在雪地上,砸出一个个小红点,像给雪地刻下的牙印,更像 —— 给乔家刻下的催命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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