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篙一点,离岸。乌篷缓缓滑进黑暗,像一粒豆子落进墨缸。上游的火光越烧越大,把半边天烤成血色。我回望,心里却像被掏空:转经筒没了,火器图没了,船票也废了——孙孟荣若不死,必将天涯海角追杀我;若死,革命党更不会放过我。我答应给芸妞的,一夜间,又被我亲手烧光。
河水拍船,哗——哗——像无数嘲笑。我摸出那两张船票,对着绿灯看,蓝硬纸被火烤得卷了边,却仍完整。我忽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芸妞,你看——票还在,可路没了。她抬手,一把夺过船票,两下,撕成碎片,扬手撒进河里。纸屑像白蝶,被浪一卷,瞬间无踪。我愣住,她盯我,眸子亮得吓人:李三,你听好——我要的不是船票,是你!路没了,再蹚一条;船走了,再抢一艘!你若怂了,我才真无路!
她的话,像火星子落进干柴,地点着我。我仰头,把眼泪硬憋回去,反手抱住她腰,低声吼:好!那就再蹚一条!老子燕子李三,别的不会,就会偷、就会飞、就会闯!孙孟荣想把我当棋子,我就掀了棋盘!我抬手,把老赵的酒壶高举,对着火光遥遥一敬:老赵,你看着——我欠你的命,一定用这世道来还
乌篷船顺流而下,把火光、枪声、背叛,一并甩在身后。我抱着芸妞,感觉她在我怀里轻轻发抖,却不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燃烧。我们面前,是更黑的夜、更险的浪,可我心里,却第一次亮得通透:什么共和、什么朝廷、什么商人,统统靠不住。靠得住的,是身边这只手,是腰间这把刀,是胸口这口气。
船灯如豆,随水起伏。我低头,在芸妞额头印下一吻,像盖印,也像立誓。她闭眼,轻声道:李三,记住今晚——咱们把天捅了个窟窿,可别让它合上。嗯了一声,抬眼望向前方。远处,天幕裂开一片灰白,像被刀划开的黑布,露出里面冷冽的晨光。风从裂缝灌进来,吹得我衣角猎猎作响,像一面不肯倒的旗。
我深吸一口潮冷的河风,把火漆般的血味咽进肺里,再缓缓吐出。乌篷船很小,河面很宽,天快亮了,而我终于明白:所谓诀别,不是与某座城门、某笔赏银、某张船票,而是与那个把命运交给别人的自己。从今往后,燕子李三,不再为谁卖命,只为自己、为身边人,飞完最后一程。
灯火渐远,晨雾渐起。我握紧芸妞的手,也握紧老赵的酒壶,像握紧两把钥匙——一把开生,一把开死。船头破浪,一声,像谁在黑暗里撕开了绸缎。我抬头,对着那线越来越亮的晨色,低声道:永定门,别了——下次回来,我要让这整座城,听见燕子真正的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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