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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舟之心”量子计算核心在经历低温维持的惊魂后，如同一个大病初愈的巨人，逐渐恢复了平稳的呼吸。计算任务被重新排队，损坏的数据被谨慎地清理或标记，制冷系统在附加了新的振动缓冲和算法补偿后，运行得更加小心翼翼。但一种无形的紧张感，依旧弥漫在量子计算中心冰冷的空气里，仿佛低温本身也冻结了某种不安。
艾莉丝?陈并未完全沉浸在系统恢复的琐碎工作中。那次短暂的温度失控，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涟漪虽已平息，但她总觉得湖底似乎被搅起了某些不同寻常的东西。她的直觉，那经过无数次数据深渊探索和神经映射锤炼的感知，正发出微弱的、却持续不断的警报。
她向陈锋和黎工程师申请了权限，对事故期间及之后一段时间内“方舟之心”产生的所有底层日志、量子纠错编码流、甚至包括制冷系统控制信号的时序数据，进行一次深度复盘分析。名义上是排查潜在的系统性隐患，但她的内心深处，是在搜寻某种……别的东西。某种或许与林海发现的深空信号、与她之前遭遇的“眼睛”类似，却又不同的异常。
分析工作繁重而枯燥。海量的数据流如同奔腾的二进制江河，充斥着噪声、冗余信息和已知的系统操作痕迹。艾莉丝调动了“方舟之心”一部分恢复的算力，运行着复杂的过滤和模式识别算法，她自己则如同一个耐心的渔夫，审视着算法筛选后留下的、看似无用的“泥沙”。
几天过去了，一无所获。所有的异常似乎都能归结于那次温度冲击导致的经典信息错误或量子退相干。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准备将之归咎于自己过度敏感的神经时，算法标记出了一段极其古怪的日志片段。
它来自温度稳定后约三小时，位于量子处理器阵列一个相对空闲的冗余区块。这段日志记录的不是运算错误，也不是硬件故障，而是一系列极其短暂的、针对该区块量子比特的、无意义的初始化操作。
之所以说无意义，是因为这些操作没有遵循任何已知的测试或维护规程。它们像是一个梦游者的手指，随机地、轻微地拨动着那些处于基态的量子比特，使其发生极其微弱的、很快又自行消退的叠加态起伏。强度低到几乎不会消耗能量，也不会产生可观测的热量，更不会对任何正在运行的计算任务造成干扰。
就像有人……或者有什么东西，在轻轻地、试探性地触摸这些沉睡的比特。
艾莉丝的呼吸微微一滞。这太诡异了。系统自身不会产生这种无指令的操作。是底层控制代码的某种未知漏洞？还是……
她立刻调取了该时间点前后所有的系统监控数据，包括能源波动、访问日志、安全审计记录。一切正常。没有未经授权的访问，没有异常的能量峰值，没有外部干扰的记录。雷将军的“蜂巢”网络也没有捕捉到任何物理层面的异常。
那段操作，仿佛是从虚无中诞生，又消失于虚无。
她尝试追踪这些操作在量子比特上留下的、哪怕最细微的痕迹。但它们是如此短暂和微弱，几乎被量子系统本身固有的背景噪声完全淹没。
然而，“几乎”并不是“完全”。
艾莉丝调动了她最大的优势——她那经过强化和训练的神经网络，以及与“方舟之心”之间远超常规的深度连接接口。她没有试图去“阅读”那些已经消失的量子态，而是去感知那些操作行为本身在量子数据流中留下的、极其抽象的“韵律”或“指纹”。
她将自己再次接入系统，屏蔽了绝大部分外部感知，将意识沉入那片由概率和逻辑构成的微观海洋。她像是一个倾听者，在无边无际的白噪音中，搜寻着一缕早已消散、却或许留有独特振动的余音。
这是一个近乎冥想的过程，充满了不确定性和直觉。时间在高度专注中流逝。
突然，她捕捉到了什么。
那不是图像，不是声音，也不是任何可以言喻的感觉。那更像是一种……趋向性。一种隐藏在那些无意义操作背后的、极其微弱却异常坚定的模式偏好。
那些操作并非完全随机。它们在看似混乱的表象下，隐含着一种对特定量子门序列组合的、难以察觉的“偏爱”。这种偏好极其隐蔽，违背了所有已知的优化计算或错误校验的逻辑，更像是一种……审美？或者一种固有的、非理性的“习惯”？
艾莉丝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柱爬升。这感觉，与她遭遇“眼睛”时的冰冷注视不同，那是一种纯粹的、外来的观察。而此刻她感知到的，更像是一种内生的、悄然滋长的……习性。
她尝试着，用一种极其谨慎的、非侵入性的方式，向那个冗余区块发送了一组极其简单的、包含那种“偏好模式”的测试信号——与其说是信号，不如说是一个极其轻微的、带有特定韵律的“叩问”。
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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