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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弦理论实验室的中央工作区已经被改造成了一个多维投影的战场。空气中悬浮着十七个相互嵌套的全息结构:最外层是太阳系的完整引力场拓扑图,中间层是观察者舰队在奥尔特云内的实时位置和预测轨迹,最内层则是林海正在计算的维度跳跃坐标模型——那是一个在八维空间中不断自我折叠又自我展开的卡拉比-丘流形,每个褶皱都代表着一次可能的“跳跃”,每个平坦区都是潜在的着陆点。
林海站在这个复杂结构的中心,眼睛里倒映着流动的数据光。他已经连续工作了三十七个小时,中间只靠着能量营养剂和五分钟的微睡眠维持。他的左手在控制台上飞快地输入方程,右手在空中比划着那些只有他能完全理解的几何关系。在他的意识深处,两种声音在争论:一种是科学家的严谨,要求每个计算步骤都经过三重验证;另一种是文明守护者的急迫,知道倒计时已经进入二十一天,每一秒的延误都可能让人类失去最后的机会。
“第七组流形嵌入尝试又失败了。”艾莉丝的声音直接在他意识中响起,她已经通过神经链接与实验室系统完全融合,“当我们试图将方舟的闭合生态圈映射到八维空间时,生物循环的不可逆性与维度折叠的可逆性产生了根本冲突。就像试图把一首有开头、发展、结尾的交响乐,压缩成一个可以任意播放的莫比乌斯环。”
林海没有停下手中的计算。他调出失败的第七组数据,快速浏览着崩溃点:问题出现在时间维度与三个紧致空间维度的耦合方式上。在八维跳跃模型中,时间不能是单向的河流,而必须是可弯曲、可折叠、甚至可暂时“暂停”的拓扑结构。但方舟内的生命过程——新陈代谢、细胞分裂、神经信号传递——都严格遵循着熵增箭头。
“我们需要一个新的时间模型。”林海说,声音因为疲劳而沙哑,“不是抛弃经典热力学,而是……在局部创造例外。就像在平滑的曲面上制造一个奇点。”
“奇点意味着不可预测性。”艾莉丝警告,“在维度跳跃中引入时间奇点,可能会让方舟在跳跃过程中经历时间乱流。里面的人可能一秒衰老百年,也可能百年如一秒,甚至可能同时经历出生和死亡。”
“但如果不在时间上做文章,整个跳跃就不可能。”林海调出观察者样本中关于维度工程的部分数据,“看这里,他们的技术文档中明确提到:‘跨维度转移必须包含时间维度的弹性重参数化’。但他们没有给出具体方法,这可能是教学的一部分——让我们自己解决这个难题,作为测试。”
他关闭了所有失败的模型,回到最基础的数学框架。屏幕上开始滚动一组新的方程,这些方程基于非交换几何的最新发展,将时间和空间视为同一枚硬币的两面,而不是独立的背景。在这个框架下,时间的流逝不再是一个全局参数,而是每个粒子自身“时钟”的统计结果。理论上,如果能控制这些微观时钟的同步性,就能实现宏观时间流的可调。
但计算量是恐怖的。即使有方舟之心的量子计算机阵列,完整模拟一个方舟内八千七百人的微观时钟网络,也需要至少两百个小时——而他们只有不到五百小时的总时间。
“我们需要近似算法。”林海说,“不模拟每个人,而是模拟‘文明’作为一个整体在时间流中的拓扑特征。就像不模拟每滴水,而模拟河流的走势。”
“这个比喻有问题。”艾莉丝指出,“文明的演进不是确定性的河流,是无数个体选择的混沌系统。任何近似都可能遗漏关键信息,导致跳跃后文明‘失真’——可能失去创造力,可能失去情感深度,可能变成……别的东西。”
林海沉默了。他看着全息图中那些代表方舟的小光点,每个光点里都有真实的人:莉莉?陈那样七岁的孩子,萨米尔实验室里那些年轻的助手,叶薇舰队里那些自愿留到最后的士兵,还有地球上那些不知道自己命运的普通人。如果为了让他们“存活”而让他们失去人性,那存活还有意义吗?
“也许,”他缓缓地说,“这就是观察者测试的真正目的。不是看我们能否技术上实现跳跃,而是看我们在实现跳跃时,选择保护什么,牺牲什么。”
控制台的通讯灯闪烁。是陈锋的紧急呼叫。
林海接通,陈锋的影像出现在工作区边缘,背景是天梯二号节点站的控制中心。他看起来比林海更疲惫,眼窝深陷,但语气依然果断。
“林海,雷将军的方舟装载进度已经达到百分之四十。但我们在检查第一批方舟的维度折叠引擎时发现了问题:按照你之前提供的数学模型,引擎在启动时会与地球磁场产生不可预测的相互作用。初步模拟显示,如果十二座方舟同时启动,可能会在地球磁层上撕开一个临时的缺口,导致太阳风直接轰击地表。”
林海迅速调出相关数据。确实,他之前的计算忽略了行星磁场的动态反馈。在维度折叠过程中,局部的空间曲率变化会扰动磁力线,就像在平静的湖面投下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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