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剑宗那场席卷正魔两道的惊天巨变,其涟漪终究是无可避免地冲击到了远在天邢大陆另一端的苍云宗。
消息传回,举宗震动。
内门十二长老之一,掌门苍南真人亲传弟子,被誉为宗门未来希望之一的幽风长老,竟是魔教幽冥洞潜伏多年的少主!此等骇人听闻的丑闻,如同最冰冷的污水,泼洒在苍云宗万年清誉之上。宗门内部,从高高在上的元婴长老,到最底层的杂役弟子,无不哗然、惊惧、继而感到一种刻骨的耻辱与愤怒。
主峰“凌云殿”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往日里仙风道骨、执掌一宗的掌门苍南真人,此刻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他端坐在掌门玉座之上,原本清癯的面容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痛楚,那双深邃如星海的眼眸,此刻也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殿内,除了留守宗门的大长老清风道人、六长老岚风道人等几位核心长老外,还多了几位平日难得一见、气息渊深如海的身影。
那是苍南真人的师兄弟,常年闭关,不通俗务的“苍”字辈大能。为首的,是一位面容与苍南真人有几分相似,但眉宇间更多了几分刚毅与威严的中年道人,正是苍南真人的二师兄,苍麟真人。其修为,赫然也已臻至化神初期!
而在众人之上,那平日里空置的、象征着宗门至高权柄的紫玉蒲团上,此刻竟端坐着一位身形模糊,仿佛与周遭天地灵气融为一体的老者。他周身并无强大威压散发,但仅仅是坐在那里,便让殿内所有元婴、化神修士感到一种源自生命层次的敬畏与渺小。这便是苍云宗三位老祖之一,常年守护宗门核心秘境“云海洞天”的龙鼎老祖!其修为,早已超越化神,达到了传说中的婴变期!
连这位老祖都被惊动出关,可见此事对苍云宗声誉打击之重!
“苍南,”龙鼎老祖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直接穿透人心,“你身为掌门,识人不明,管教无方,致使宗门蒙受奇耻大辱,更险些卷入万剑宗那等逆天阴谋,酿成滔天大祸。你,可知罪?”
苍南真人起身,离座,向着龙鼎老祖及诸位师兄弟深深一揖,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弟子……知罪。一切罪责,皆由苍南一人承担,请老祖与诸位师兄责罚。”
他心中苦涩难言。幽风是他从小带在身边,亲眼看着他从一个沉默寡言的孩童,一步步成长为惊艳才绝的元婴长老。他倾注了无数心血,视若己出。他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那个在他面前恭敬有加、修行刻苦、屡次为宗门立下功劳的徒儿,竟会是魔教少主,包藏祸心数百年!
是伪装得太好?还是他这做师尊的,太过愚钝?
“念你执掌宗门多年,夙兴夜寐,未有大的过错,此次亦是被奸徒蒙蔽。”龙鼎老祖缓缓道,“然,功过不能相抵。即日起,免去你掌门之位,罚你入‘思过崖’面壁百年,静思己过。宗门一应事务,暂由苍麟接管。”
“弟子……领罚。”苍南真人再次躬身,声音低沉。这个结果,已算从轻发落。
苍麟真人上前一步,对着龙鼎老祖及众人拱手:“苍麟定当竭尽全力,稳定宗门,肃清余毒,重振我苍云声威!”
龙鼎老祖微微颔首,身形缓缓变淡,最终如同融入虚空,消失不见。那恐怖的压迫感也随之散去,殿内众人这才松了口气,但心情依旧沉重。
苍南真人卸下掌门印信,交接完毕,最后看了一眼这熟悉的凌云殿,目光复杂地扫过清风、岚风等长老,最终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身影化作一道流光,飞向后山那终年云雾缭绕、寂寥清冷的思过崖。
思过崖,并非险峻绝壁,而是一处位于主峰后山、被强大禁制隔绝的幽静山谷。谷内灵气稀薄,唯有中央一座古朴的石屋。此地非是惩罚,更多是让犯错的弟子于此静心悔悟。
苍南真人盘坐于石屋内的蒲团上,并未立刻入定。他望着石壁上斑驳的苔痕,眼前却不断浮现出幽风年幼时的模样——那个被他从山下带回,因体质特殊而备受其他弟子排挤,却始终眼神倔强、默默修炼的孩子;那个在筑基大典上,以一式自创的“幽影剑诀”惊艳全场的少年;那个在他寿辰时,笨拙地捧上一杯自酿灵茶,眼中带着孺慕之情的青年……
“风儿……”苍南真人低声呢喃,眼中是化不开的痛楚与担忧,“你为何……要走这条路?那幽冥洞,究竟给了你什么?让你连为师,连这养育你数百年的宗门,都能舍弃?”
他始终不愿相信幽风是纯粹的背叛。他更愿意相信,幽风是身不由己,或有难以言说的苦衷。他甚至担心,幽风被万剑宗那位剑仙老祖收走,如今是生是死?会不会正在遭受难以想象的折磨?
这种复杂的情感,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心。既有被最亲近之人背叛的愤怒与伤心,又有为人师者,对弟子身处险境的揪心与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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