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食指轻敲案几，示意扶苏继续解释：“你刚才说的最后一点，是什么意思？”】
【扶苏微微颔首，随即继续说道：“秦国与其他列国最大的差异，就在于军功爵制所带来的阶层跃迁。”】
【“在这套制度之下，哪怕是最普通的平民百姓，只要敢于投身战场，奋勇立功，”】
【“便有机会从一个无名小卒，一跃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朝中重臣！”】
【“而这种事情，在其他列国几乎难以实现。”】
【“那些国家即便也曾尝试推行类似的军功授爵制度，但多半会遭遇本国贵族宗族势力的强力阻挠，最终导致改革胎死腹中。”】
【“比如楚国早年吴起所推行的变法。”】
【“当年吴起在楚国担任令尹期间，雷厉风行地整顿官吏体系，裁撤冗员，整军经武，使楚国短时间内迅速强盛。”】
【“那段时间，楚国不仅南征百越，北定陈蔡，甚至主动发兵西攻我大秦。”】
【“一时间，楚国军力强盛，社稷安稳，百姓安居。”】
【“但这一切，是以触动贵族利益为代价的。”】
【“因此，当支持吴起变法的楚悼王去世后，长期压抑的贵族势力终于找到了反击的机会。”】
【“吴起在得知噩耗后赶回都城吊唁。”】
【“刚进城，便被乱箭围攻，负伤逃亡，仓皇之中躲进了悼王的灵堂。”】
【“他情急之下伏在楚王遗体之上，意图利用‘损毁君王尸身者灭族’的法令来保命。”】
【“未曾料到，愤怒的贵族早已失去理智，依旧下令射杀。”】
【“最终，为楚国立下汗马功劳的吴起，竟死于自己人之手，死在了他曾誓死效忠的君王面前。”】
【“不过，吴起虽死，也未让那些贵族好过——”】
【“继位的楚肃王即位后，下令将曾对王尸放箭的七十余家贵族全部处决，灭其三族。”】
【“只是，楚国的改革之路、国家的强盛乃至未来的希望，也随着楚悼王与吴起这对明君强臣的相继陨落而彻底终结。”】
会稽郡吴县，少年项羽一脸惊讶地望着叔父项梁问道：“叔父，我们楚国以前还曾西征秦国？”
“以前怎么没听你讲过这位吴令尹的事？”
南平百越，北镇陈蔡，西击强秦，听起来楚国也曾风光一时，甚至主动发起对秦的战事！
这说明楚国当时并不弱，甚至在对秦战争中还占据上风！
这与他一直以来认为的“楚国积弱，不敌秦国，终被吞并”的印象大相径庭。
但这也情有可原，毕竟他出生之时，楚国早已灭亡。
楚国曾经辉煌的历史，对他来说，确实有些遥远。
而能让楚国一度强盛的吴起，听起来也绝非等闲之辈。
少年项羽对这位传奇人物，不觉生出几分好奇。
项梁轻轻揉了揉侄儿的头，无奈地笑了笑：“叫你多读些书你不听。”
“若你平日多看看史书，又怎会连吴起都不知是谁？”
诚然，吴起的结局令人唏嘘，但他对楚国的贡献不可否认。
那场改革虽然触怒了贵族，却实实在在让楚国强盛一时。
若那时的楚国能延续至今，又怎会落得灭亡的下场！
甚至那时候他们楚国若不率先对秦国出手，秦国或许反而能暗自庆幸逃过一劫。
可惜，如今一切都成了泡影。
想到此处，项梁也不禁轻叹一声，开口道：“之所以很少跟你提起那位，是因为在楚国的贵族宗亲之间，那位是个避而不谈的存在。”
毕竟当年吴起最后一击，伏身王尸，导致七十多个贵族家族一同陪葬。
即便侥幸存续下来的宗族，一提到吴起之名，仍旧咬牙切齿，愤恨难平。
在这种情形下，谁若在楚国贵族圈中提起吴起，不仅让自己难堪，也让其他宗族心生不快。
日子一久，楚国的贵族之间，便再无人愿意主动提及吴起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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