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缝内，温泉潺潺，暖意融融。
陆沉默然伫立。
他的目光越过石缝口的简陋禁制，投向谷外那片被风雪吞噬的茫茫天地。
伤势尽复，修为甚至摸到了金丹的门槛。
搁在以往，他怕是会找个地方偷着乐半天。
可现在，他心里却无半分喜悦，反而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心脏，沉闷得让他喘不过气。
他回头看了一眼。
岩罡的命是保住了，可一身修为几乎废尽，经脉寸断，跟个活死人没什么区别。这样的身体，再也经不起半点风霜。
阿雅倒是忠心，可那点微末道行，在这危机四伏的雪原，一阵大点的风雪都能要了她半条命。
自己倒是不怕，可身后这两个……是实实在在的拖累。
雪狼盟和幽冥宗的爪牙，就像盘旋在头顶的秃鹫，随时可能俯冲下来，将他们撕成碎片。
带着这么两个“累赘”，去穿越敌人遍布的北冥雪原，寻找那虚无缥缈的“暖谷”？
做梦都嫌太美。
硬闯，是找死。
留下，是等死。
陆沉的脑子飞速转动，一个个念头闪过，又被他自己迅速掐灭。
必须找个地方，一个绝对安全、能让他们安心龟缩起来的所在。
这个地方，要让雪狼盟的人想都不敢想，要易守难攻，还要有最基本的生存资源。
这条件，苛刻得近乎无解。
鬼嚎林？阴气太重，岩罡现在这副身子骨进去，不出三天就得被阴气抽干，而且离矿场太近，不安全。
万葬冰窟？里面死气弥漫，妖兽横行，进去跟送外卖没什么区别。
黑风峡深处？空间节点崩溃后已成暴乱的死域，自己现在这点修为进去，怕是连个浪花都翻不起来。
霜狼部那些遗民的营地？他们自己都朝不保夕，去了只会把祸水引过去，害人害己。
活路，一条条被堵死。
绝望，如同谷外的酷寒，正从每一道看不见的缝隙里钻进来，冻结他的骨髓。
真的……没路了？
陆沉的视线，下意识地飘向了东南方。
那里，是“渊”之祭坛的大致方位。
那个由寂灭碎片显化，镇压着九幽死意的绝对死地。
那个他曾九死一生，却也因此获得寂灭传承的鬼地方。
一个念头，没有任何预兆地在他的脑海中炸开，疯狂，却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去“渊”之祭坛！
没错，就是那里！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陆沉自己都吓了一跳。
疯了吧？回那个差点把自己弄死的地方？
可紧接着，更多的想法便如潮水般涌来，让他心跳加速。
雪狼盟和幽冥宗那帮杂碎，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绝不敢踏足那片禁区！
遍布祭坛的精纯死气，对别人是穿肠毒药，对他却是大补之物！那是最好的掩护，也是最好的修炼场！
更重要的是，他已初步掌控了祭坛核心的“死寂之眼”。
虽然掌控力微弱，不能远离，但在祭坛范围内，他或许能调动部分寂灭之力，构筑一道天然的屏障！
祭坛位于地下，空间稳固，能遮蔽风雪。
只要能找到一处死气相对稀薄的区域……
风险极大。
岩罡和阿雅不是寂灭道体，长时间暴露在死气中，就算有他护持，生机也会被不断剥离。
而且，祭坛深处镇压的九幽死意，始终是一个无法预测的巨大威胁。
但是……
陆沉的呼吸变得粗重。
这似乎是眼下唯一一个，同时满足“绝对隐蔽”和“部分可控”的选择。
相比于在雪原上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随时等着被围剿的绝境，祭坛的危险，至少是“已知”并且“可控”的。
他可以用寂灭之力，为他们撑开一片生者的空间。
再用地火血莲的至阳生机，中和死气的侵蚀……
可行！
这是一场豪赌。
赌赢了，险中求活，海阔天空。
赌输了，万劫不复，尸骨无存。
“厉寒大哥……”
阿雅不安的声音，将陆沉从纷乱的思绪中扯回。
她看着陆沉变幻不定的脸色，一颗心都揪了起来。
陆沉转过身，视线扫过阿雅，落在昏迷的岩罡身上，眼神中的挣扎与权衡，最终化为一片沉凝。
他没得选。
“阿雅。”他的声音低沉，却异常清晰，“我们不能再这样逃下去了，岩罡队长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养伤。”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想到一个地方，或许能让我们喘口气。”
“但那里……极其危险，甚至可能比雪狼盟的追杀更可怕。”
阿雅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但她迎上陆沉那双不容置疑的眼睛，用力点头，将所有恐惧都压了下去。
“厉寒大哥，你去哪，我就去哪！我信你！”
“好。”
陆沉不再多言。
“收拾东西，立刻出发。”
“目的地，东南方，黑风峡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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